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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脆弱与不朽

《侏罗纪世界2》在国内上映了。不久之前,《国家地理》发文,论及一枚在缅甸北部发现的琥珀,琥珀中保存着生活在9900万年前的一只蜱虫。

侏罗纪系列电影的关键也是一只琥珀中的小昆虫——一只蚊子叮了恐龙,被封存亿万年后重见天日。人类科学家提取保存在蚊子腹中的恐龙血,获得DNA,从而复制出那些庞然大物,建造了一座美丽又恐怖的乐园。

琥珀是科学家获取过去时代信息的一个重要渠道。这些“时间胶囊”可以提供一小段恐龙羽毛、一只长着细密利齿的远古鸟和大大小小的远古昆虫。

《国家地理》杂志讨论的蜱虫是最新发现之一。科学家推测,它曾潜伏在树干上,找机会袭击路过的恐龙或哺乳动物。一系列巧合发生了——它坠入蛛网,舞动着六足拼命挣扎,一滴树脂滴下,将它整个儿包裹起来。

这只是当年的一件小事。气候变化、板块移动、物种生生灭灭。蜱虫的生命消失了,不知树脂滴落的一瞬有没有发出“啪”的一声,像一声轻叹。

它在缅甸北部的宝石矿藏中被挖掘出来。相比它生活的那个你吃我我吃你的时代,世界变得复杂了很多,但也似乎没进化多少。那一带矿洞交错,有如蚁穴。矿藏附近的民兵组织间不断发生冲突,盗挖严重,大资本家和走私客明里暗里介入,人类的鲜红血液曾流进包裹明亮琥珀的松软砂土,又很快消失不见了。

这枚暗红色的宝石辗转到了一位德国收藏家手里。它非常美,纤细的蛛网包裹着六足的咖啡色小虫。收藏家在获知它的科学价值后,将它卖给柏林历史自然博物馆,后续的研究因此成为可能。

它是它生活的时代的见证。9900万年前,海水从青藏高原上退去,火山活跃,气候温暖,天色迷人。蕨类植物遮天蔽日——如今它们是生长在树根处的细小叶片。带羽恐龙的尖啸回荡在树冠之上,霸王龙还挥舞着小得可笑的前肢称霸一方。

我非常嫉妒这只蜱虫——小时候的我可喜欢恐龙了。小学四年级第一次去北京玩,我在自然博物馆里见到了机械驱动的腕龙和三角龙,快乐到无法控制自己。我甚至不断绕路,反复经过一条过道,想被那里会吼叫的塑胶霸王龙多吓唬几次。

一位长期从事科普工作的物理学家朋友告诉我,小朋友在接触科学时有两个最大的共同兴趣,一是星空,一是恐龙。它们一样形态各异、魅力十足,充满故事和谜题。它们代表着远方。

侏罗纪系列电影或许也因此成为寄托一代人情怀的作品,最新的影片在第一部问世22年后上映。这是一部资本成熟运作下的商业大片,剧情逻辑脆弱,但真金白银砸出来的恐龙形象非常真实,让我几度动容。封着蚊子的琥珀再度出现,被镶嵌在拐杖顶端,又在利益争夺中被摔得粉碎。

真实的侏罗纪公园可能无法凭借琥珀出现。

这只蜱虫死前还没来得及饱餐一顿恐龙血。在2017年被发现的一枚琥珀里,一只蜱虫膨胀到它原有体型的8倍大。科学家相信,它在死前吸饱了的血液,很可能是恐龙血液。遗憾的是,这家伙浮在琥珀上方,没有完全被树脂包裹,不太可能贡献可用的DNA样本。

据参与这项研究的一位科学家说,像电影里那样凭借琥珀來复制生物几乎是不可能的。琥珀形成过程中的脱水和温度变化对于保存DNA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因为“DNA原子非常脆弱”。

琥珀里的时代遗迹另有意义。科学家从中获知从未见过的新物种,推演生物演变的轨迹,编织出地球变化的关系图。琥珀无法再造恐龙,但某种意义上,它能展示逝去的时代。

这或许是一件好事。当过去时代的幽灵重新出现在我们的世界,我有些难以定位自己和它们的关系。它们太强大,蔑视桎梏,或许会推翻我们作为万物灵长的统治地位,把最先进的文明踩在脚下。而我们太复杂,有太多欲望,或许会将它们推入永不会停止转动的金钱链条,翻滚碾轧。

恐龙是属于远方的迷人物种。在未来,我的孩子可能也会对它们的故事充满好奇。我也许能给他们讲述遥远时代造物主的玩笑,指引他们用小手摩挲冰凉的化石标本。在投身复杂的成人世界前,他们能知道生命可以那样脆弱,也可以在某一个瞬间抵达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