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植物相见不相识

电影《岁月神偷》里,老爸费力地从河边抠出一棵树,种在大儿子罗进一的墓碑前,因为“做人要保住顶”。多年之后,爸爸去世,小儿子罗进二陪妈妈再来看哥哥,那棵树已经长得足够大,能够遮风挡雨了。这一幕,让人想起归有光的《项脊轩志》里那一句“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所有的文學和影视作品都可以化用这种手法,屡试不爽,植物不说话,它们可以用自身的成长来丈量光阴。

《岁月神偷》看了许多遍,只知道那是一棵“树”,终于有一天,突然认出那棵开着水红色花的树是三角梅——近几年北京的街头常常出现。三角梅是南方常见的绿化树种,在香港能随手拔来一棵野生的很正常。三角梅的花朵有紫色的、红色的、白色的,色彩明艳而热烈,于是在北方也渐渐流行开来,常常在公园摆放盆栽——因为不耐寒,冬天还要收到屋子里去。

认出了植物品种,就像懂了一门外语,原来不认识的字突然有了含义。看电影《百鸟朝凤》时,唢呐艺人焦三爷院子里摆放着各种盆栽植物,有景天、玉簪,努力还原出原生态的乡土气息。可惜转眼间徒弟长大了,植物还是丝毫没变。徒弟天鸣家院子里的植物则要时髦得多,种着一盆开了花的多肉植物,那是由墨西哥引入中国的玉蝶,放在80年代的陕西估计很稀罕吧。

植物的流行风潮是变化的,不断推出新品种,有一阵流行种君子兰,又有一阵养多肉成风,后来又流行起铁线莲和天竺葵。有朋友曾经花600块买了一个多肉的叶片,如今到花卉市场一看,两元一盆,顿时体会到那些买了房又赶上开发商降价的人心中的愤愤。

日本绘本作家佐野洋子的《活了一百万次的猫》最后一页里,猫死去了,只剩下一幅风景画。远处是田野里一座孤零零的房子,近景是一些野生的植物,表达了物是人非的寂寥感。多次草草翻过这一页,后来仔细观察画中的植物,猛然发现原来画的是一丛红蓼——这种在《诗经》里便出现过的古老植物,传达着一种东方美学,把虚空和落寞表达得更深。“红蓼渡头秋正雨”,“数枝红蓼醉清秋”,红蓼与水边和秋天相关,也是诗人的宠儿,《水浒传》里的宋江也埋葬在蓼儿洼,开满红蓼的地方,美丽又忧伤。认出了红蓼,仿佛又解开了一道密码,感受到画家心思的细腻。

植物的存在,会让人感受到灿烂、美好、琐碎、流逝。是枝裕和的电影里常常出现一些花朵的特写,《奇迹》里路旁大片的波斯菊映照着孩子们的笑脸,是童年的灿烂明快。大波斯菊的花语是自由、爽朗、永远快乐。《步履不停》里横山家的紫薇树垂下一丛丛花朵,透明的、纤弱的、蓬勃的,令人难忘,仿佛讲整个故事都不过是为了这一刻,让观众好好欣赏一树繁花的美。那棵伴着孩子们成长的紫薇树有多大呢?并不给你展示全貌。

认识了植物,像见到了老朋友,欣喜又惆怅,对故事的回味便更悠长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