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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不下脚步的一生

长长的地铁通道里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清脆而略带哀伤的旋律漂浮在匆忙嘈杂的脚步声上空。循声望去,我看到一位灰白头发的俄罗斯老太太怀抱曼陀林,苍老的手指灵活地拨动琴弦。我驻足许久,想给她拍张照片。她看到我,停止了演奏,有些羞涩地摘掉眼镜,理顺凌乱的头发,善意地招呼我与她合影。

老人说,她是阿塞拜疆人,母亲葬在了莫斯科,她来给母亲扫墓。现在她住在俄罗斯黑海海滨城市索契,因为每个月的退休金只有300卢布(不到80元人民币),所以才到地铁里卖艺。后来我看到她给我留的地址,才发现她并没有固定的住所,除了邮政地址,就是一个和别人合住的地址,显然她并不是那里的女主人。

在莫斯科经常可以见到这样的老人,在地铁口卖自己种的苹果和柠檬,或是自己编织的头巾、手套。在和平大街的书市旁,每天都有一位老人坐在破旧的板凳上,头顶的雨伞支离破碎,腿上放着一摞报纸,不论刮风下雪她都坐在那里,你只看得到笨重棉服遮掩下的那张布满皱纹的脸。

在俄罗斯生活了这么久,最令我感伤的就是这些到了晚年还要为一日三餐而忧愁奔波的老人,因为他们不堪重负的生活,也因为他们善良淳朴的心。

从理论上说,一个国家的发达程度往往可以通过该国老人的生活水平来体现。莫斯科退休人员的退休金在俄罗斯已经算很高的了,但每个月1500卢布的收入还达不到莫斯科市民的平均最低生活标准——2642卢布。

为了补贴家用、许多莫斯科老人不得不把住房出租一部分。另外,由于许多孤寡老人不愿意住养老院,前几年的莫斯科出现了一个新的现象:一些没有单独住宅的夫妇自愿赡养这样的一位老人,为他(她)采购生活用品、洗衣做饭、周末带老人去散步,条件是等老人死后把住宅留给他们。虽然这样对双方都有利,但也不免出现了把老人赶上街头的事情或是凶杀案件的发生。于是,很多孤寡老人即使行动不便也不再和陌生人合住。

很多没有亲属的老人准备死后把住宅留给政府。对于这样的老人,莫斯科市政府从2002年10月1日再―次调整了遗赠补偿金,即:65~70岁遗赠一居室的每月可得到813卢布的补贴,两居室936卢布,三居室1224卢布;70~75岁的老人及75岁以上的老人补贴标准依次略高;而死后能够遗赠一个房间的老人每个月则可拿到720卢布的补助。政府的这项措施可以说解了这些孤寡老人的燃眉之急,虽然这些钱在莫斯科日渐攀升的物价面前依旧显得杯水车薪。

我的一位朋友刚刚去诺夫哥罗德市拜访了一个俄罗斯家庭。主人原是中学音乐教师,现在已经退休7年,每个月领到的退休金刚够支付住宅的煤气水电费用。为了生活,他不得不去给别人打扫院子;他的妻子也已退休,却没有享过―天清闲,目前在一家图书馆做管理员。唯一让两位老人欣慰和骄傲的是:他们的儿子是莫斯科柴可夫斯基音乐学院的教授,每半年举行一场个人音乐会。老夫妇有许多盘儿子演出的录像带,却没有去莫斯科看过现场演出。他们不愿意让儿子破费,而他们一个月的退休金又不够买两张火车硬卧的往返车票。他们一直叮嘱我的那位朋友,要她回莫斯科以后向儿子问好,并转告他家里一切都好。看得出,他们连长途电话也打得很少。

这对老夫妇在诺夫哥罗德市每天的生活费控制在50卢布(相当于13元人民币)以内,有时为了节省,宁可多走几站地也不坐公共汽车。

老人的客厅里摆着一台已磨掉了漆的旧钢琴。虽然住的是斯大林时期修建的高大宽敞的住宅,但家里没什么家具,唯一的床还是那种可折叠的沙发床。但,令他最羞愧的是,只能用简单的茶水和饼干来招待远道而来的中国客人。

在那架老掉牙的钢琴上,老先生自强自唱了一首他为友人创作的歌曲,大家都对他的才华赞叹不已,同时又为他的现实生活而辛酸。在他们的家庭像册上,有一页写着:我们的美好时光已经过去了。

是的,对于这些俄罗斯老人来讲,他们的美好时光已经过去了,但他们却依然保持着一颗美好的心灵。

在电影院里,我总能看到容光焕发的俄罗斯老人(许多电影院早场对老人实行免费或半价),他们之间开着亲昵的玩笑,似乎又回到了青春年代。这些老人非常乐于助人,总会热情地给我讲解电影的背景和我没听懂的语句,甚至包括电影插曲的介绍。

如果你在莫斯科的街头拿着地图踌躇,也总会有热心人主动询问你要去的地方,‘并不厌其烦地为你一遍遍讲解,而他们多半都是上了年岁的老人。

还记得我有一次去新圣女公墓时就遇到了这样一位老人,他善意地询问每一位参观者想要瞻仰的墓碑,然后给他们指路。他能说流利的英语,会一些德语,还有为数不多的汉语。起先我以为他是墓园的导游,后来才知道他和我一样是个普通的参观者,只是因为家住得近,退休了才每天到这里来。他对公墓里的每一块墓碑都了如指掌,如果不是他好心的指引,恐怕我在里面转上3天3夜也会一无所获。

于是,在这个漫长冬日过早降临的城市,我总会从这些陌生的老人身上体味到异国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