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华写《第七天》,写到男女主人公是如何相爱的,男的对女的说:我觉得你很孤独,你好像没有朋友。就这么一句话,漂亮有前途的女人立刻爱上了眼前其貌不扬的男人,并决定和他结婚。作者的逻辑似乎是这样的:在女人能够自食其力甚至比男人获得更大成就的今天,她们结婚并不是为了解决生存问题,而是解决孤独问题。
谁解决了她的孤独问题,谁就是她的终身伴侣。
结婚真的能避免孤独吗?很多女人是这么想的,因为结婚必须宣誓,无论贫穷富有健康疾病,都将相依相伴永不放手。有句鸡汤说得好,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人们走入婚姻,与其说是购买你必须陪我睡觉的权利,不如说是购买你必须陪我抵御一切孤独的能力。
大家都不想一个人孤独地活啊。
可是李太太说,她是结婚后才发现彻头彻尾的孤独是什么,是半夜她被小孩哭闹吵醒,一个人爬起来喂奶,一个人把孩子哄睡,然后抱在怀里直到天色发白,她老公从头到尾发出均匀的鼾声,一只援手也没伸出来;是她独自一人开车带高烧的小孩去医院,在排队长龙中抱着小孩踽踽独行,老公只会打电话来问:怎么又发烧了,你到底会不会带孩子?
有一天她跟我讲,生小孩前她觉得那些女人整天喊累真是做作,到底能有多累?生完才发现,这种身心的疲惫感几乎随时都会出现,她一个人站在战争的最前线,却发现队友根本不打算并肩作战。
那怎么办?李太太摇头说:伟大的中国妇女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们抱成一团,组成八卦太太团,抵御男人带来的孤独。
那没生小孩的人就不会有婚姻中的孤独吗?
已经离婚的王小姐,最难忘的是她父亲住院的那个夏天,她从北京飞回家乡,在医生那里听说情况并不乐观时吓得浑身发冷,很想找个人抱一抱。当时她的法定配偶正在北京和小伙伴们快乐相聚,电话那头是一片嘈杂的欢声笑语。老公问:怎么样,钱够吗?她说:够了吧。还没来得及说具体情况,那边已经说那我要赶紧看球了,回头再聊。
她在医院走廊里感受到彻头彻尾的孤独,这种孤独一直持续了一个夏天,作为独生女她不得不一个人在医院跑前跑后,中间丈夫从来没飞过来一次。她纳闷为什么她父母这样不是因为爱情而结合的夫妻还能在同一个病房里叽叽喳喳吵嘴,而她因为爱得激烈才结合的男人怎么在最需要的时候连个肩膀都不借?
丈夫的解释是:我对你爸毕竟还没什么感情。每到她想要个肩膀的时候,丈夫总要宣告自己的个人空间,她对此始终难以释怀,最后决定离婚。
每个人都能理解单身的孤独,并由此劝别人,结婚吧,别单着了,将来老了好歹有个伴。但婚姻中的孤独呢,人们应该如何消解?还是像所有那些在家庭中浴血奋战的女人一样,只把它当成人生的一部分?
有意思的是,几百年前的女人依靠婚姻来走进不同的人生,如果不是结婚,她们终身都将禁锢在小小的闺房里。现在的女人则在婚姻里体会到不同于以往的孤独感,你曾经以为茫茫星球中,只有他可以拯救你,可最终发现,他也无法给予你一个完美的小世界。原来伴侣从来都不是万能的,即便他每天都跟你吃饭睡觉,坐在同一个房间,躺在同一张床上,他也可能对你完全置之不理。
孤独,是现代人一生的命题,连结婚都无法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