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走西口》里,梁满屯老是不服气内弟田青,他的口头禅就是“我就是想不明白,为啥田青比我混得好”。田青的生意比他大,老婆比他的漂亮,朋友比他多,人缘比他好,什么都高他一头。他想不明白,别人都明白,连观众都明白。他对人刻薄,田青待人宽厚;他小聪明,田青大智慧;他小气,田青大方;他嫉贤妒能,田青尊贤爱才。这一比,高下就出来了。
我有一个发小,上学是同学,当兵是战友,吃饭是酒友。每年总要聚几回,每当他喝得醉眼惺忪时,总爱叨叨一句话:“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小子凭啥比我混得强。”的确,他比我聪明、能干、会来事,口才也好,可大半辈子过去了,他的职务、地位、收入、待遇都不如我,也难怪他想不明白。其实我看得清楚,他吃亏就在于聪明过头,整天都在算计;我得益于笨拙却肯吃苦,不怕出力。不过,我还是自嘲说,我是憨人有憨福。
当然,我也有想不明白的事。我谈恋爱时,钟情一个女子,她没文凭,在小镇工作,人长得也一般,自然,在我眼里是西施一般。有一次我拿她的照片给朋友看,他绞尽脑汁想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夸了一句:脖子挺长的。可就这样,最后还是她把我给蹬了,找了一个条件不怎么样的,还过得有滋有味。这事让我挺受刺激的,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一直耿耿于怀。
别说我们这些俗人、普通人,就是那些高人、名人,照样也有想不明白的事,有时候一辈子都想不明白。
梁惠王就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对百姓那么“好”,东边有灾,他把西边的粮食运到东边赈灾;西边有灾,他把东边的粮食运到西边救急,可到头来自己的子民也不见比别的国家多呢?别的国君没这么干,老百姓也不比他的少。他想不明白,孟子很明白:你也强不到哪里去,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楚霸王也想不明白,死也不明白,自己出身名门,“力拔山兮气盖世”,兵多将广,地大粮足,为什么最后会输给不文不武、兵少将寡的无赖刘邦?太史公却看得很明白:你有人才不用,有战功不赏,且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你不倒霉谁倒霉!
朱元璋想不明白的是,我实行严刑峻法,重典治贪,杀贪官污吏毫不留情,贪污60两银子就剥皮楦草,可为什么贪官还是那么多,像韭菜一样,割一茬又一茬?就其历史局限性来说,他的认识很难达到这样的高度:人治永远不能代替法治,刚性制度比个人意志更可靠。
从大陆溃逃到台湾的蒋介石,一辈子都没有想明白:我的800万美式装备的正规军,又有美国老板支持,怎么就打不过小米加步枪的“土八路”?其实,答案也很简单,只要他读懂这三个关键词:人心向背,历史潮流,大势所趋。
概而言之,人这一生总有些事情是想不明白的,每人都有自己的认识区、盲区,这与其智商和地位无涉,而与想问题的角度、立场、视野和局限性有关。所以,往往是自己苦思冥想整不明白的事,别人却想得很明白,这就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时候,听听旁人忠告,就是很有意义的事了。
既便如此,也不可能事事都想明白,如果所有的事都想明白了,您就成圣人了——即使是圣人,照样有想不明白的事,譬如孔圣人,他就想不明白,我的政治主张那么高明,治国理念那么先进,可为什么没有一个国家肯实行,连试都不试?所以,四处碰壁的他,最后不得不哀叹:“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嘚,圣人尚且如此,咱们再遇到实在想不明白的事,就随他去,也甭钻牛角尖儿了,省几个脑细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