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国的教育,现在是人人都骂它,却又个个都疼它;大家数落它这不好那不行,却又是左不离右不弃。到底应该怎么看教育制度?
比尔·盖茨世界知名,在中国也是家喻户晓。他的人生颇富传奇色彩:开始是小小的电脑程序设计员;后来成为电脑软件企业家;再后来,一举登上了世界电脑软件企业的珠穆朗玛;最后,他一心行善,散尽家财,淡出了这个已被他部分改变了的世界……
本文提出“比尔·盖茨定律”,不是关于电脑的什么法则,而是像比尔这样的成功人士的攀升规律。
比尔一生关键的时刻,就在个人电脑蓬勃发展的时期。这前后,有许多机缘巧合:
他正好生在华盛顿州一个富裕的家庭,很早就迷上了当时还凤毛麟角的电脑;父母亲让他进了私立学校,而这所学校正好在中学电脑教学上非常先进;学校正好有足够的预算给学生付机时费,于是电脑迷比尔才有机会泡电脑;宝贵的机时用光后,学校一位同学家长的公司正好需要人帮助编程,于是比尔又得以继续泡电脑;有一家大公司正好需要业余程序员编制工资程序,比尔又被选中去编程;比尔家正好离华盛顿大学很近,而这所大学正好有多余的机时给不相干的人用,于是比尔又得其所哉;在泡电脑的过程中,比尔认识了一位从事电脑专业的“大朋友”,这位“大朋友”正好接到某一大工程负责人的一个电话,说这一工程急需程序员;比尔所在的中学正好允许学生在假期中为外单位编程。
结果是比尔在中学阶段就大量使用了电脑。对当时的美国人来说,这些也是很难一遇的机缘巧合。虽然当时比尔也许没听到电脑风暴的呼啸,但这些条件使他通晓了程序设计的许多诀窍,为迎接接下来的电脑大爆炸打下了坚实的技术基础。没有这一基础,比尔本事再大,也什么都办不成;有了这项准备,一旦风云际会,比尔就如鱼得水。比尔碰上的正好是整个世界对电脑软件的需求,而需要是发明之母,也是发财之母。
表面看来,比尔占尽了我们中国人讲的天时、地利、人和。实际上,比尔的出现不是一个,而是一大帮。他们都是中学时就泡电脑的怪才,后来在资讯事业上都有了大出息。我们很多人有个认识误区,好像知识界个人的成功主要依靠智商。但现在我们必须脑筋急转弯:比尔·盖茨是成批出现的,一批人的智商未必一样,可是都获得了成功——这又是为什么呢?
“比尔·盖茨定律”第一点:成功有个“门槛”,跨过了这个门槛,不同人之间的智商差别就不重要了。这就是说,能考上北大、清华,或者复旦、交大,你的智商就够了。今后能否发展,就靠你的造化了。这个造化说到底,就是比尔们碰上的那些机缘巧合,总的来说也就是大时代所提供的好时机。时机能给跨过了门槛的智商插上高高飞翔的翅膀。比尔进过哈佛,可中途却退了学,但最后获得了大大的成功,这说明了门槛和时机的辩证道理。
我们常常抱怨“中国教育制度不好”。也有人提出,为什么比尔们都出自美国,不出自别的地方?这也许都不错,但我觉得还没有点到最关键处。仔细瞅瞅上面比尔的经历,与其说是制度使然,还不如说是制度不管的地方使然,或者说是非制度使然。例如,当时的美国教育制度并没有规定中学生必须学电脑,却也没有规定不能学电脑,所以喜欢电脑的比尔才能脱颖而出;堂堂大学的昂贵电脑,制度没有规定不能给旁人使用,于是比尔“大钻空子”;大公司的制度没有说不可以雇用中学生编程,比尔从而得其所哉;比尔的中学没给学生布置海量的、做也做不完的假期作业,反而让这些不受管束的学生进一步“放任自流”……而这些疏放不羁,比尔们都碰上了,也受益了。
其实,非制度的优越性咱中国人也晓得个子丑寅卯。大家津津乐道的例子,文科、理科各有一个:文科是一没有博士学位、二没有论文的陈寅恪,居然被清华请去做国学研究院导师;理科的例子,则是数学家熊庆来把杂货店伙计华罗庚招到清华工作,后来华罗庚成了大数学家。这两位确实出类拔萃,却都不是制度的产物;我宁愿说,他们都是非制度的宠儿。所以,我以为,既要考察一种制度保证了什么,还要看它不限制什么,即看它能够为一些“跨过了门槛的人”提供什么样的发展空间。
于是,就有了“比尔·盖茨定律”的第二点:他之所以出类拔萃,是因为美国教育制度存在许多“空隙”。首先就是制度不硬性反对有机缘的人搭便车,到了下一站,非制度又伸开双臂鼓励他们接着跑下去。这样,他们就有希望在出类拔萃的跑道上,跑出事业的辉煌。
再讲讲教育制度。现代教育搞了200年,世界各国的制度都大同小异。我在国内和西方都教过书,依我看,差别在哪里?我斗胆说,差别可能就在那些制度不管的地方,也就是“制度的空隙”。我认为,看一个学生,既要看他课内做了什么,更要看他课余做些什么。完成课业后还有余力的学生,才是将来能够成材的好学生。古今中外的出类拔萃者,都证明了这一点。这对于我们考察一种教育制度也大有启发。看制度好不好,应该看这一制度为学生提供不提供发挥余力的空间。这,就算是“比尔·盖茨定律”的第三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