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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一只猫让座

初到英国,每天清晨,我都要从住地多塞特郡布里德波特搭乘公交车,赶到查茅斯一家商场去工作。

公交站牌附近,有一棵高大的法国梧桐。清晨6点钟,我站在郁郁葱葱的法桐下,等待公交车的到来。奇怪的是,有一只黄白相间、油亮肥硕的猫咪,蹲在候车人们的脚下。它闪动着蓝色的美瞳,悠然自得地欣赏远处的风景。而周围的人们并未对此显示惊讶。公交车缓缓驶来,人们不约而同“呼啦”向后退一步,有人冲着猫咪温柔甜蜜地喊:道奇,快上车!猫咪伸个懒腰,甩甩尾巴,昂首阔步地跳上车阶。“你好!道奇。”司机转过头热情打招呼,猫咪冲着司机点点头“喵喵”两声,算是回应。而后迈着小脚丫,在车上来回踱步巡视,胡须一翘一翘,不亚于虎王。

乘客们则小心翼翼,缓抬脚,轻落步,生怕伤着猫咪。估计是周末的原因,车上的人真不少,恰好满座。猫咪则独自站在车子走廊中间。“道奇,坐我膝上!”一位金发碧眼的女人对着猫咪招手。猫咪瞥一眼儿,又转过头去,似乎在说:我没兴趣!又有几个乘客向道奇示好想去抱它,都被它“呜呜”拒绝了。“看来,今天,道奇的心情不太好哇!”乘客们哈哈大笑,宽容、善意而又充满怜爱。突然,前排靠车窗处,竟然有一位中年绅士,站起来,说:“道奇,坐这儿!”我呆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人竟然给猫让座?猫咪脸上笑意盈盈,“蹭”地一下跳上柔软的座位。此时,太阳升起,穿过车玻璃,猫咪沐浴着万道金光。车子里温度适宜,它凝望着窗外如画风景,似在凝眸沉思,如果给它一支笔,说不准它能写一首柔婉的抒情诗。

“优先上车,和司机打得火热,还有人让座,谁家的猫,受到如此优待?”我忍不住用英语,向我身边坐着的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男孩儿询问。“呵呵,你说这只猫啊。它叫道奇,今年15岁,喜欢坐公交车旅游,它每次的公交车之旅路线固定,都是由布里德波特前往查茅斯,之后返回,往返距离大约16公里。她的主人是琼斯夫人,普通公民,不久前才搬到布里德波特,就住在车站附近。”“那公交公司同意吗?”看着我一脸惊奇,旁边另一名乘客插嘴,“你刚来不知道吧,我们国家公交公司并不介意道奇搭乘公交车,但鉴于道奇年纪已经很大,把它当做年老的猫咪乘客,和普通公民一样享受免费坐车权。”“怪不得这只猫见到人没被吓跑,反而修炼出一种沉静笃定的气质!”我禁不住赞叹。“知道那个让座的人吧,他是我们这儿一所名校的校长。”男孩儿继续说。

“先生们,女士们,友情提示,请不要再喂道奇食物,因为道奇有主人,我们不应该降低它回家吃食物和休息的动力,这是我们公司的规定。”公交扬声器里播放一段录音。在英国,人与动物之间,如此和谐,令我感叹不已。

上下班往返次数多了,有一次,道奇竟顺着我的膝盖,爬到我的肩上,毛茸茸的尾巴扫着我的脸颊,又痒又麻,不胜惬意。由此,在英国坐公交车,我非但不感枯燥,竟成了一种愉悦和享受,有一次车返回布里德波特小站时,有人打电话给琼斯夫人:道奇就要到家了,快来接啊!车子到站,就有一位胖胖的、笑容灿烂的女人迎上来,连声道谢。“心肝儿,宝贝”地喊着把道奇抱下车。

“给一只猫让座。”把一只年老的猫当成一名公民来尊重,并且间接尊重猫背后的主人。英国人的细腻和礼让,给我上了很好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