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序进入孟夏五月,艳阳放下了春天的柔和,天气逐渐有着夏季的酷暑。虽然此时台湾已经进入梅雨季节,但是大地依旧干旱,期盼中的梅雨,却总是姗姗来迟……
一
就在五月下旬“小满”节气的前一天,今年首波结构完整的梅雨锋面,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越过台湾海峡,来到了台湾的上空。
梅雨云系像一条飘浮的彩带,从大陆广东、广西,一直延伸至韩国、日本,呈现一道东北、西南走向的“震旦方向”态势。台湾居处其中,随着锋面的东移,雨势也逐渐由北往南移动。
一整天北部和中部地区的滂陀大雨,日累积达一百多公厘的雨量,也造成部分低洼地区的淹水,街道俨然成了河流。但是,位处南台湾的高雄,却仍然艳阳高照、暑气蒸人,完全感受不到有任何梅雨前的丝毫征兆。
傍晚薄暮时分,久旱不雨的高雄,竟然也应景地洒落了一些绵绵雨丝,正式预告梅雨即将来临的讯息。果然,在午夜的凌晨一点左右,淅淅沥沥的雨声,终于打破了寂静的大地,让高雄有了聆听雨声天籁的机会。整夜梅雨不断,虽然雨势不大,但那以往梅雨的场景,似乎又再度在梦里重现。
童年已远,场景难再。在这梅雨氤氲的时刻,请给自己一个探索童年的诗意空间──梦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伊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二
因应梅雨的来临,这几天我已经先行将四楼佛厅前庭的盆栽,陆续做了必要的整理,有些予以淘汰,有的重新移植。希望能够将原本有限的空间,尽量让其扩大化,以备雨季时分搜集雨水之用。
依据以往的经验,只要遇到下雨,我家四楼的前庭部分,就会见到大大小小的装水容器。这些装水器具中,包括塑料和铝制容器、宝丽龙箱子等等,甚至有时连花盆底下的水盆,也都会派上用场,可真是五花八门。器皿大小不一,形状各具特色,在不同色泽的拼图中,建构成一幅缤纷的水漾盆花。
这是我太太的杰作,也是她特有的专长嗜好。接取天然雨水,一方面可作为冲洗卫浴之需,另一方面也能用于盆栽浇水。每当见她像小孩子一般,高兴地摆盆和收取雨水的俏模样,那种因为被抢占地盘所造成出入不便的感觉,也瞬间化为乌有。
善用自然资源,让原本将直接流入沟渠的雨水,获得再度重生的机会,这就是智慧。有人在困境中善用智慧,解决了整年的用水危机;有人却在大雨泛滥中坐困愁城,缺水竟然成为水乡泽国中的一个梦魇。
看到南亚、南美严重水患,水源遭到污染,人民缺乏干净饮用水的那种困境,让我不禁想起了我家顶楼蓄存雨水的场景。如果当时这些灾民能够有着未雨绸缪的思维,在雨中设法储水备用,我想他们绝对不会出现这种缺水窘境的。
相较于水灾的景象,大陆甘肃地区的水窖,则是一项颇具智慧的巧思。黄土高原的水源原本就是不足,只是该地区并非是终年不下雨。居民下山挑一趟水,往往要行走蜿蜒山径,花费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人力投资可谓浩大。善用雨季资源,终于解决了一整年的饮水问题。
原来慈济基金会在甘肃地区援建水窖,教导人民在雨季来临之前,将屋顶和庭院打扫干净,甚至铺上塑料帆布,以便等待雨水的降临。这些来自天空的自然的雨水,透过干净的集水地面,被有效导流而储存于水窖之中。免除了下山挑水的工作,空出了多余可用的人力,生活也因之而逐渐获得改善。
水资源是人类身外之物,却是大地生存之本。在台湾南部,曾多次随同慈济志工,前往高雄县的那玛夏山区访视。青山绿野绵延,山泉汨汨不绝,好一幅自然美景,尽在每个人的眼前,让人不禁神清气爽,精神抖擞了起来。这次每个月一次的访视活动,虽然车行得花费三小时时间,但是人人精神却是愉悦的,就犹如山林郊游一般。
山泉凛冽,涤手沁心,正当心旷神怡之际,但却意外瞥见路旁的敏豆田园,有的竟然整藤枯萎。山泉淙淙与田园枯萎,这两个分别属于自然与人为的场景,显得如此的不协调,也着实令人扼腕。如能投入一点心力,运用几许巧思,将山泉与田园做适度的结合,则这一幅大自然的奇妙景象,一定可以彻底改观。
雨滴荡水漾,巧手布盆花。相同的饮水问题,不一样的巧思布局,其结果也将会完全不同。终究,突破现况,有时仅在咫尺之间,而其主要差别,则全视吾人是否用心以应对而已。
三
每当发现高雄有可能会出现夜雨之际,我总会不由自主地选择靠窗的书房小床就寝,让太太时常笑我真是“狡兔三窟”(注:本人生肖属兔)。希望能够在午夜凌晨、万籁俱寂之际,有缘重温童年瓦顶雨声的甜蜜记忆,再度聆听那份属于大自然的天籁之音。
这次也不例外,在梅雨锋面即将南下之际,睡觉的场景也和以往相同。心灵无尘,甜蜜等待,在这半睡半醒之中,果然于凌晨的一点左右,传来了雨落遮雨棚的滴滴答答之声。雨声由小而大,从稀疏而密集,听闻着这稀稀落落的雨声,我的内心明白,这梅雨雨势理应不大。虽然它无法立即解决旱象,但却让我的心思,重新又回到了那童年的欢乐时光。
从小生长于农村,对于雨天似乎总有着一份无名的特殊偏爱。无论是站在窗前,眺望外头大地朦胧的烟岚景色;或是头顶斗笠,漫步蒙蒙雨中,享受那种“斜风细雨不须归”的真实感受,总觉得雨景是美丽的,雨丝是撩人的。
雨,不仅增添了小时候的游戏空间,也堆砌着我童年的一些美梦。尤其是在春雨绵绵,犹如鹅毛轻抚小小脸庞之际,那种内心幸福的感觉,真是笔墨难以形容。而这些窝心的童年经验,却在长大离乡背井之后,如同雨后的彩虹一般,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是现况改变了心境,抑或童年业已远扬?
直到近年来,在告别了四十载的杏坛生涯之后,那种儿时的记忆,才又在静谧的脑海之中,慢慢地浮现。走过漫漫岁月,虽然家乡的房屋业已拆除重建,儿童时期曾经陪我一起成长的瓦顶房屋,已经随之不见踪影,但是家乡的点点滴滴,却仍永远铭刻于过往的记忆长河之中。
居住在这都市的水泥丛林之中,对于大自然无私的赐予,基本上是缘分浅薄的。不仅听不到夜晚田间里的蛙鼓虫鸣,也看不见静谧穹苍中的繁星点点,感受不到大地和风里的自然旋律,当然也就无法体会这些来自天地交错下的天籁乐音了。获得了繁荣便利,失去了田园童真,在得与失之间,着实很难简约估量。
只是我们不禁要探问,有多少蛰居于都市的人们,曾经静心聆听过雨落瓦顶的悦耳之声?有多少行色匆匆的行人,曾经细细品味蒙蒙雨渧中的无限诗情?既然无缘欣赏,那么这份心灵的悸动,也就很难从他人文字的描绘之中,予以体会与回味了。
断桥水光潋滟,烟雨纸伞缤纷。取景西湖风光,建构梅雨景致,让心思与烟雨齐飞──在蒙蒙雨渧之中,泼洒一段段水漾情节,演绎一曲曲天籁乐章。果能如此,虽居斗室,何陋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