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85年,英国《泰晤士报》出版。当时的英国政府不愿意有这么个报纸整天念叨自己,可又找不出不让它出版的理由,就想了个办法:收税。每出售一份报纸,收税四便士。税一重,报纸售价就上去了,一般群众看不起了,发行大受影响。不过摊贩们也有自己的办法。你限购是吗?那好,我不卖了,出租总行吧?租一份报纸看,只收一便士。
对于这种做法,英国政府的态度是什么呢?重罚。对出租报纸者处以罚金50英镑。
至于沙皇统治下的俄罗斯,做得就更过分了。有的报纸鼓吹无政府主义,支持虚无党,政府经常命令军警干涉,拘捕报纸主笔,不少人还被流放到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亚去。
这些事情,都是清朝末年中国的报纸刊登的。1903年12月2日的《新民丛报》说起这些事,评论道:“今日中国政府,时时有禁阻新闻纸之事。然此等举动,非独中国有之,昔日各国,亦多有类此者。”
每当有社会大变革要发生的时候,媒体就特别繁荣发达,清朝末年也不例外。清朝的报纸有好几种,一种是官办的“官报”,由各地政府出资创办,被称为“三无报纸”(无新闻,无评论,无副刊)。还有一种,是民办的报纸,经常受到打压,不过往往也有官僚在幕后支持。再有一种,就是洋报纸了,大股东往往是洋人,说些过分的话,政府也只好忍着。这里面办得比较有名的是《万国公报》。据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时,在光绪皇帝住过的宫中发现了整套的《万国公报》,这让报社大受鼓舞——你们瞧瞧,我们报纸的读者都是谁!
对付民办商办的报纸,清政府可是厉害多了。1905年,北京的《中华报》独家报道了在天津的北洋军务处秘密处死康梁同党的消息,让袁世凯大为震怒,立马查封了这家报纸,罪名是“妄议朝政,捏造谣言,附和匪党,肆为评论”。报人杭辛斋被递解回原籍,彭翼仲被发配新疆,监禁十年。
这个狠劲儿比沙皇一点都不差吧?
还有更狠的。1903年,清朝正和沙皇密谈《中俄密约》,结果这事儿被天津的《新闻报》捅了出来。慈禧大怒,将31岁的记者沈荩捉拿到刑部,判斩立决。因为正赶上慈禧生日,砍人不吉利,又改成杖毙。为此刑部还特制了大板子。沈荩被打了二百多板子的时候,已经“血肉飞裂”,“骨已如粉”,板子打上去都没声音了。打完了,大家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沈荩念叨:“我怎么还没死啊……”最后,还是用绳子绞死了他。
情况如此详尽,是因为自沈荩被捕之后,天津《大公报》就一直在追踪报道此事。沈荩的惨死也导致中外舆论鼎沸,清政府的形象瞬间崩塌,各国公使夫人们见到慈禧,也总说沈荩冤枉,弄得老佛爷颇有悔意。沈荩是第一个被政府处死的记者,此后没有人再受到这样的酷刑,当然,监禁、流放、罚款还是络绎不绝的。
对付报纸,清政府还有特别的办法,比如出钱。1908年,上海道台蔡乃煌就干过这样的事情。他的办法是两个,一是自己出资创办报纸,貌似民办,实则官办,占领舆论阵地,出现“不同声音”;二是出资入股或者收购民营报纸,然后利用出资人的影响力,让这些报纸转向。不过这种“文明”的办法只对濒临生存困境的小报管用,对大报不灵。后来,蔡乃煌的靠山端方,因为派人在慈禧和光绪的葬礼上照相,以“大不敬”罪名罢官,蔡乃煌也受牵连被撤职,他的渗透计划也戛然而止了。
想控制舆论,还知道投资,算是一种进步吧。连钱都不投,就想让别人听自己的,那就太霸道也太愚蠢了,更和现代文明不沾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