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看白鸽§
你仔细看过城市上空流连的鸽群吗?那雪一样白的小东西,在橘色的夕阳里,变换着身姿从城市上空滑翔而过,嘴里念着咕咕的哲语,那时候,整个城市都是安然静谧的。
看过一个意大利教父的故事——
他年轻的时候,身边随从数百,为他卖命的人达到千人,当然,趁着年轻时候的一股子冲劲,他也做下了不少错事,结下了不少梁子。到他老年的时候,身边一个个“弟兄”纷纷背叛了他,再也不听他的召唤了,他的仇家在他最寂寞的时候开车撞断了他的双腿。虽然他侥幸留了条命,但一生荣耀,最终却落得个严重残疾的下场。
有记者采访他:“面对现在这种状况,你后悔吗?心有不甘吗?”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绽放着木花纹一样的微笑,说:“我悔过,但不失落,我历险了大半生,现在终于有机会坐在轮椅上,透过窗口,看天空中飞过的白鸽了。它们是那样的安逸从容,从它们扑棱飞过的翅膀里,我想起了自己年幼时,妈妈领着我,去郊外的土墙根下采一朵蒲公英,当时,土墙上也停歇着这样一群白鸽,我把蒲公英的花苞放在嘴里咀嚼的时候,它们在我的头顶上咕咕地叫着……”
老教父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深邃而明亮,思绪开阔而邈远。他说:“我一生都过着头脑发烫的生活,是暮年的这场变故,让我心境清凉,多么难得的清凉啊!”我想起一句诗:心境在低温里,安然地结着智慧的晶体。我还想起另一段和白鸽有关的故事——
他是一个生活潦倒的赌徒,欠了一屁股债,整天都有债主砸门索债。迫于无奈,他只得铤而走险,做了一名杀手。他是退役的特种兵,枪法很准,他接的第一单“生意”是暗杀一个男人。雇他的人是个富翁,只要暗杀成功,他的债务就可以全部偿清了。
他在暗杀对象家的附近选取了一个制高点,那是一片教堂的屋顶。他迅速地支好枪,很快就发现了目标,然后瞄准。就在他要扣动扳机的时候,一只落在树枝上的白鸽挡住了他的视野,枪的准星正好对准白鸽的眼睛。那是一只黝黑发亮的眼睛,在白色羽毛的映衬下,闪着明亮的光。
教堂里的钟突然响了,白鸽飞了起来,一直飞向蓝天白云的方向。那一刻,他被眼前美好的一幕感化了:原来,生活中还有这么美好的瞬间。他动摇了,稍后,他收起了枪支,转身走下了屋顶……他自己不知道的是,他的所有举动,都被楼顶旁边的监控拍了下来!
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由罪恶出发,最终以美善完结。一只白鸽的眼睛挽救了两个宝贵的生命,他们当中,一个躲过了凶恶的枪口,一个躲过了灵魂的变异。
那位牧师说,有白鸽飞过的土地,是天使经常出没的地方,在这样的土地上,常常有奇迹发生……我想,我们每一个忙碌的、烦恼的、怨恨的、成功的……人,都有必要拿出一点点时间,静静地看一看白鸽,让它们从我们心灵的窗口飞过。(李丹崖)
§凝望植物§
据说,大自然中有二十多万种植物。我却叫不出来100种植物的名字。
植物们对人类有恩,除了养育我们的蔬菜和庄稼,还有那些葳蕤的草木,蓬勃的森林,都是人类最温存的保姆。我在乡下的时候,是一个像乌鸦在众鸟中显得孤寂的小孩。每当我无处可去时,我就一个人去山林里独坐,望着野蘑菇、地瓜藤、狗尾草这些植物,感到内心温润和充实起来。
我的那些乡亲们,没有像《中国植物志》那本书里那样,给植物们取一个像模像样的名字,他们叫出来喊出声的,都是他们给植物们取的土得掉渣的名字,就好比他们往往给孩子取的二娃、狗蛋、三贵、四宝这样的名字一样,植物们的名字也是这样一串一串的,比如苦蒿、黄蒿、白蒿,比如梭草、狗尾巴草、铁线草,比如马兰花、山雀花、喇叭花……什么草可以治病,什么花可以食用,对这些植物的习性,乡亲们都像熟悉自家的娃娃一样。我小时候没有进过几次医院,都是用草药治疗的。那些乡间的郎中,就是我记忆里的华佗。
每当我在城里反刍乡村生活时,很奇怪,都是这些植物交织的气味覆盖了我。让我常常感到失落的是,我对一些植物的名字已经显得很陌生,就连大街上、公园里的树木花草,我也像一个患了老年痴呆的人一样,望着它们张大着嘴却叫不出名字来。而我,还常常标榜是一个热爱大自然的人呢。
一个热爱大自然的人,叫不出植物们的名字,就好比对赏心悦目的女子叫不出名字来一样,只能在心里波澜四起,爱恋沉寂。其实这是一个多么庸俗的比喻。植物们从来不说话,在谦恭卑微的泥土上,安安静静地生长,并不需要你喊出声来表示它们的存在,或者改变什么命运。而反倒是,最好的乐园是在它们的老地方生长。
植物们,我叫不出你们的名字,但请允许我充满深情地凝望着你们。(李晓)
§偶遇国画§
看国画,最优雅姿态:蓦然回首,低眉微蹙,瞬即嘴角的浅笑晕染开来,涌进目光里,流出温热。
此情此景,会想到很多画面,是一见钟情的爱,抑或是一世收藏的缘,再就是一生相识的不期而遇。
其实,我是个不敢说自己懂画的人。
崇敬书画,如同崇敬文字一般,文化是一种精神,是开启生命的密码,谁也不能轻易拿起岁月的罗盘。喜欢看画里的情绪,画里的故事,想象画家动笔时有着怎样的表情。
陆机在《文赋》中写道:“物色之动,人亦摇焉。写气图歌,随即物以宛转,属彩附声,亦与心而徘徊。”画笔“随物宛转”,只有情感是点亮神韵的唯一星火。
情感的清浊,使得画意呈现了不同的味道。
大气磅礴,雄健浑厚,这是浊气升腾时浓烈的冲击;清新淡雅,宁静致远,这是清气荡漾时舒缓的喘息。
还是更爱清雅些,或许是女子与生俱来的水性吧。
中国人讲究清高,清者,高也。
钟爱的清,悠然雅兴还在其次,天真童趣往往更令人陶醉。当然,这就不能不提齐白石老先生。
拈来点点,春意盎然。齐白石先生的《雨耕图》诗为:“逢人耻听说荆关,宗派夸能却汗颜。自有心胸甲天下,老夫看惯桂林山。”还有题《不倒翁》诗为:“乌纱白衫俨然官,不倒原来泥半团。将汝忽然来打破,通身何处有心肝。”多么鲜明的形象,多么美妙的意境,能写下如此诗文的人,该有着怎样热爱生活忠于生活的魂魄?齐先生出身贫寒,少年辍学,放牛做工,通过刻苦的修为和天资,成就了一代大师。他一直称自己为木工、木人,始终如一地深入民间农宅作坊,丝毫没有附庸风雅的闲情,没有繁冗浮夸的尴尬,难怪毕加索学中国画,只把齐白石先生的临摹了20册!希望得到真传的岂止是画,是心态才对!
经常会听艺术理论家把中国国画中的山水花鸟比作是自然主义和理想主义的结合。要我说,无非是真性情罢了。
奔涌的人流再汹涌,也别掠去了骨子里的那点儿真东西——对生命的尊重,对记忆的迷恋,对自然的歌颂。
从小就看父亲唱着民歌,画我家门前的葫芦架,池塘里的莲蓬,沟渠里的泥鳅,总觉得不是画出来的,是唱出来的。
长大了,看他画的太行山,群山峻岭,流水秋风,却也只喜欢在山间放羊的孩童,路边戏水的女伴,他们唱着山歌从画里飘出来,和着父亲的童年。(王宁)
画里有话
常常感念这样一种状态,带上一朵花,坐在树底发芽的枝桠上,手里拿着花,心口一捧雪,一只小狗掠过,时钟挂在空中,在望着远方,一直一直,心中满满的。等待下一个春天,等待上帝的秘密,等待和某种心情的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