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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从来不只属于自己

身体从来不只属于自己,它被时代风潮深刻影响,分解为生命的身体、文化的身体和经济的身体。

我们重新审视人类的身体使用史。从农业文明到工业文明,再到信息文明时代,身体受过苦、享过福,也被规定过用法、重新定义过胖瘦尺度和美丑标准。在当代,我们更体验到科技对人的解放和它对身体的禁锢。在此,我们梳理了总是被权力、法律乃至道德束缚着的身体使用史,并采访了养生、减肥、行为艺术、性用品产业、心理咨询等诸多领域的个案,呈现当代国人的身体使用现状。

正如心灵在行动中高举,身体也在使用中发光。

从1951年开始,在中国的土地上,每天上午10时,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无数的高音喇叭会同时响起激昂的旋律。各级学校,机关厂矿,甚至边远乡村,无论男女老幼,都会走到空旷的地方,伴随着音乐节奏,“一二三四”做起广播体操。很少人意识到,这是一场由几亿人参加,数十年如一日,以集体主义名义对中国人身体的占用。

法国哲学家福柯指出,从十八世纪起,权力和政治大规模主宰和包围着身体,身体进入了“知识控制与权力干预的领域”。每日不断的广播体操,正是权力对身体干预的典型状态。

从古到今,人类从来没有,也不能随心所欲地支配自己的身体。在古代,医疗水平低下,随心所欲使用身体,危险度高,任何一个小伤口都可能使人丧命——因为没有抗生素。在中国人的传统观念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身体的支配已经上升到孝的高度。

现代社会,人类终于可以放纵自己,把身体或置身于野蛮的荒原,或潜入清澈的海水,或攀缘于险峻的山壁,或用性为身体获得高度的愉悦。这是人类自由意志给身体的松绑。

但福柯却简单地戳穿了这种自由,企图支配身体的自由意志,总是被权力、法律乃至道德束缚着,绳子永远都在,从未解开。

身体被摧残的历史

在过往所有时代,人的身体都可以被视为一种“抵押”,作为被权力或者国家强制力控制的抵押。如果人突破常规的社会框架,如触犯权力,违反法律,那么抵押的身体将受到严厉的惩处。

在所有时代,无论中外,人类都曾面临肉刑,以失去身体器官为惩罚的酷刑,由于产生的恐怖效果,一直被认为是行之有效的惩罚手段。

但即使在古代,野蛮的肉刑也会遭遇反对。汉文帝下诏宣布废除肉刑,皇帝觉得即使有这么残酷的刑罚,人仍难免犯罪,这说明是教化的问题而非刑罚不够。于是把肉刑改为笞刑,即打板子。不过肉刑到底有没有全部废除还很难说,写出《史记》的司马迁便是遭受了“宫刑”的人,而他受刑时是在汉武帝年间。

身体作为“抵押品”与权力、法律的碰撞中从来都是弱者,到了现代虽然绝对的身体残害没有了,但失去自由的坐牢,则是惩罚身体的现代方式,痛苦从肉体转化为精神。

在人类历史中,即使没有权力和法律带来的残害,也有各种各样特殊原因造成的残害。比如在中国延绵数千年的宦官制度,为了保证皇帝的血统纯洁,要把人阉割掉,再使其伺候皇帝,这种主动的有目的的阉割,比宫刑更进一步。而太监也成为历史中大反派之一,宦官的变态皆从对身体的残害开始。

纵然古代把缠足描绘成“步步生莲”般美丽,但如果看到真正的小脚,具有现代审美观的人仍然无法把缠足与美联系起来。

以上种种对身体的残害早已消失在历史之中,但时至今日,仍然有一些身体残害以宗教或风俗存在着。比如割礼,非洲或者印尼等地方对女性生殖器进行的割礼,以残酷血腥的名声依然存在于二十一世纪。

身高是由文明决定的

身体从来都没有真正属于过自己,它的起起落落有时候也是文明演变的的象征。

单从身体的特征而言,罗圈腿可以由多种文化产生,以前那些马背上的民族便因为骑马而造成罗圈腿人群。但对于蒙古族而言,罗圈腿并不丑,反而是英武剽悍的象征。

除了骑马,据说踢球也会造成罗圈腿,在足坛历史上曾出现过加林查、罗伯特·卡洛斯、范佩西等罗圈腿球星。

还有一个罗圈腿高发症候群是日本人,日本男人跪坐时双膝分开,身体的重量落在两条小腿上而容易造成罗圈腿。而恰好日本人的足球已经称霸亚洲,罗圈腿与足球被日本人扯上了关系。不过日本女人恰恰相反,和服狭窄的裙筒导致女性跪坐时双膝并拢,双脚分开,这便容易形成内八字。

说起日本,一个固有的观念正被逐渐扭转,就是日本人的身高。在明治维新以来一个半世纪,日本人平均身高却达到170。7厘米(据1993年统计),增幅超过14厘米,增长率几乎和高头大马的北欧人一样。而据2000年统计数据,中国成人男性的平均身高为169。7厘米。

日本人身高变化的研究很多,总的来看,从明治时期,日本开始给穷困孩子提供营养午餐并逐渐扩展开来。1954年,日本国会通过《学校给食法》,1975年日本小学的配餐供给率即达到93%。除了营养午餐,还有牛奶,从1964年开始,学生牛奶从奶粉换成了国产鲜奶。

身高到底是由什么决定的?在日本的例子里,答案似乎由食物与营养给出。

但在另一个地方,朝鲜半岛,身高的问题却并非那么简单。据韩国媒体报道,朝鲜参军身高要求从2008年的150厘米,降到了2012年的142厘米。

而作为兄弟的韩国人入伍的身高最低标准不见报道,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韩国男人的平均身高在中日韩三国中是最高的,达到1米74。

同样的气候地理条件,同样的民族风俗习惯,却有着截然不同的身体状况。你可以说,这是因为食物与营养造成的区别。但从1950年那场战争造成的南北分野来看,这又是文明造成的,一个封闭的朝鲜;一个经济发展,走向现代化的韩国。

更解放还是更束缚

在电影《天煞地球反击战》中,外星人变成了大脑袋,手脚退化成小细棍的生物。导演罗兰·艾默里奇似乎想暗示,这是未来人类进化的方向,也是网络时代的谶语。

有人认为1997年是中国的互联网元年,对于世界其他地方而言,可能要更早一些。从此,人类无法抗拒地投入到这张大网之中。

经过十几年的发展,网络越来越体现出它的本质,比如宅、懒人经济、数码生存等等。身体越来越被禁锢在电脑面前,人们只要通过鼠标和键盘,就能完成生活的基本需求。

如今,手机互联的概念更将人类与网络的关系进行了无缝连接,上班在家可用电脑上网,出门在外则用手机。于是低头族、拇指族等特殊人群应运而生。网络重新给身体分配了任务,甚至在不知不觉中完全改变了人类的行为。

但网络已经对身体带来新的损害,《大众医学》杂志曾与医院合作进行了一项针对颈椎病的调查,上世纪80年代中期,当时的高发年龄平均在55岁;上世纪90年代中期,这一年龄下降到了49岁;而现在,颈椎病住院病人的高发年龄只有39岁左右了。调查发现,30岁以下的门诊患者,其比例比30岁—39岁人群还高出2。5%,表明已有越来越多的二三十岁的年轻人正在步入颈椎病患者行列。

人类经过几千年不懈的奋斗,自由意志对身体的控制越来越强。但不幸地,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在网络面前,人类无法抵挡,身体在不知不觉中被大网笼罩,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