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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为什么结婚?

如果命运是能够被预测的:

如果幸福是可以设计的;

如果婚姻是需要理由的;

如果?

如果……

1968年5月,巴黎大学19岁的女生学芭丝丽随着咆哮的年轻人潮冲上了香榭丽舍大街。她神情激越地骑在一位男伴的脖子上,挥舞着一面法国国旗,高喊“没有性,毋宁死”的口号。

从那天起,被摄进相机中的她成为了法国5月运动乃至欧洲妇女革命的象征。那是一个狂热的拒绝秩序,拒绝婚姻,拒绝一切现有社会世俗规范的青春岁月。

30年后,芭丝丽在法国西部的一个小城镇中接受《巴黎画报》记者的采访。当记者拿出这张曾经风魔了整整一个时代的照片的时候,体态已然全变的芭丝丽哑然失笑了。

“你问我为什么吗?我为什么要骑在男伴的脖子上?我为什么为性而欢呼?我为什么会在这个小镇上如此默默无闻地结婚,生子,当一个好公民?”

芭丝丽说,“其实,我也同样你一样,想知道为什么。”

1917年大年三十,26岁的北京大学教授胡适回到安徽绩溪老家。在一张雕花大木床前,他慢慢地脱下燕尾西装,换上一件不合身的团锦长衫,然后,他在慈母的微笑中,轻轻掀起了一位陌生乡下女子的红头盖。

此刻,远在大洋彼岸,正有一位叫韦莲司的美国女郎用英文给他写着情意绵绵的情书。此刻,近在繁华的上海滩上,正有一位叫陈莎菲的红颜知音翘首等着他的白云归鸿,此刻,还有一位叫曹佩声的表妹为了他的承诺而离婚苦候。

1917年前后的胡适,是中国文坛上的大忙人。那时,他充当“打倒孔家店”的急先锋,并猛烈地批判封建的节烈、孝道和三纲五常,同时他还是白话文首倡者,在当时“国之青年”的心目中,胡适的名字几乎正是新生活的代称了。

但就在这时,为了博得母亲的一次欢心,胡适便与这位叫江冬秀的目不识丁的小脚女子举行了一场热热闹闹的旧式婚礼。从现有的记载看,当夜的胡适表现得仍是风趣而快乐的。他自己写了幅大红对联。词云:三十夜大月亮,廿七岁老新郎。他还一口气写了五首“新婚杂诗”,后来都一一登在《新青年》上。

胡适的这场婚礼,在当时的中国引起了一次意料之中的大辩论。有人痛惜他成了自己理想的“叛徒”,而那些曾与他殊死论战的旧派人物却一片叫好,连蔡元培这样的文人领袖也对胡适的选择表示敬意。

胡适与江冬秀的婚姻竟前后维持了四十年,一直至1962年,72岁的胡适殒于一次快乐的酒会。

不知道,在胡适离开人世的那一瞬间,是否对着那只挽着自己的无力的头颈女性之手。问过一个这样的问题:

我们为什么结婚?

我们为什么会选择彼此?

我们度过的今生快乐吗?

我们是否还会重逢来世?

或许,正是这个不可追问的悬念,让胡适幸福,迷茫了一生。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追问。

每个人的幸福,以及他对幸福的理解和评估,实在是不足与外人道的。

一位涉临绝境的少女,为了一块面包而走进了陌生汉子的婚房;

一位犹太母亲,为了不让自己的儿子被送进毒气室,而向纳粹军官卖弄风骚;

一位革命者,为了“打入敌人心脏”截取情报,毅然嫁给了敌营中的高官;

生存,母爱,理想,这些足不足以构成一次婚姻的全部理由?

为了赶上最后一次分房机会,我们去领取了大红的结婚证书;

为了顺利获得出国签证,我们匆匆结成了夫妻;

为了过上有车、有房、有保姆的中产阶级生活,我们以婚姻作为了一个最后的重码。

如果说结婚本身并不需要任何理由的话,那么,结婚便也注定了将成为最可利用的一个借口?

在这样的天平上,道德和感情和价值究竟应该如何分割?

以下的情景竟是绝大多数东方或西方人类共同的宿命;在种种的与情感无关的理由或借口唆使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走到了一起,结婚,承诺,相濡以沫,白头偕老,信誓旦旦地把双手举过头顶,发毒誓,下辈子还要共结连理。

一个男人和女人,就这样安居同一片屋檐下,躺在同一张床上,看同一朵流云的飘逝,感受同一段时光的苍老。

谁能说得清,幸福到底是什么?道德到底是什么?婚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你同不同意这样的观点,婚姻的理由,有时候仅仅是众多的生存理由中的小小一部分?

如果,我们仅仅把婚姻视为人生意义中的一小部分,或许会让讨论显得清晰一点。

在你的一生中,你必须对很多与你的生命相关的人负责,比如,你的父母,你的子女,你自己,当然,也包括你的伴侣。

结婚所能带给你的生理上的快乐,其实是完全不必通过婚姻的方式来实现的。然而,婚姻所带来的心理上的安全,则是任何其他的生活方式所无法替代的。

“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在所有的流行歌曲中,抛弃和被抛弃是一对永恒的时尚主题。不安定感,总是能够给人带来一些莫名的快感和一丝丝高贵的伤感。

但是,在现世之中,又有哪一个男人或女人真正愿意成为流行歌曲中的“主角”。

婚姻是一座无奈的围城,但是,婚姻实在也应该是一座围城。

围城给人的最大的益处,是安全。

在围城之外,你尽管去浴血搏杀,明争暗斗,尔虞我诈,风雨兼程。

但是,回到围城之中,你就完全可以卸下一切的武装和面具了。你需要的仅仅是一碗微温的煲汤,一只暖暖的被窝,一双嫩稚的小手,一个依帘而立的浅浅的笑意。

因为你结婚了,所以你有了“家”。

现在,你回家了。

这需要什么理由吗?

在某种意义上,正是对婚姻的低调期望,才可能使婚姻回归到它原本的方位上。

终归,婚姻不是人生全部,在你所扮演的众多的社会角色中,婚姻无非是给了你一个安全的港湾,而它决不会是寻求发展或实现梦想的起点。

那些希望在婚姻中得到所有人间世俗快乐的人,那些用十全十美的梦幻绳来度量婚姻的人,将注定了拥有一个失败的婚姻。

我为什么骑在男伴的脖子上?

我为什么掀开你的红盖头?

我们为什么呼吸?

我们为什么结婚?

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问?

这个问题真的如同你提问时的口气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