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从梦里醒来,却记不清梦里的一切,恍惚间有一种亲切感。走在街上,看见一群上学的学生,小女生发上戴着的美丽头饰,心似乎被温柔地击中,我想起了梦中的情景。
儿时家在农村,那些女孩子的发上,也会系戴一些东西,虽然古朴,却有别样的情趣。那时,最常见的是彩色头绳,其实是红绿毛线,截成了小段。头绳就系在辫梢,摇晃着一片无忧的天空。后来有了系头发的皮套和最简单的发卡,女孩子会细心地把彩线拆开,慢慢地缠到皮套和发卡上,使之有了不同的颜色。
过年时,家里会给女孩子买绫子,多是红或绿,它们变成美丽的蝴蝶结,开在寒冷的天气里。女孩子很喜欢绫子,都会戴许久,春天来了,它们是绽放的第一朵花,在柔柔的发上,在东风里。等那些绫子褪了色,女孩子也不舍得扔掉,都收藏起来,便盼着又一个新年来到。
夏天,在田野里玩儿,女孩子会采来野花别在发上,或插在辫间,一路芬芳四溢。灵巧一些的,会把采来的花儿编成花冠,头顶成了小小的花园,奔跑间,便点染了路过的每一缕风。那风儿就流淌在身旁,流过岁月,吹进昨夜的旧梦里。一直在我心里萦绕着的,却是田地间的点点色彩。那色彩依然在女人们的头上,那种最古的头巾,三角形。头巾在风中舞动,伴着秋天的气息,一种直入心底的馨香。一年冬天,一个亲戚家的女儿出嫁,嫁的是同村的,便坐着马车过去。马车上坐了一圈人,捧着各种包裹,新娘子坐在中间,我们跟着马车跑。新娘子头上裹的就是一条火红的头巾,在腊月的寒冷中像一团火。
奶奶和姥姥去世早,在我不记事的时候,所以总会觉得有一种无法弥补的遗憾。有时看到邻家的孩子偎在奶奶的怀里,心里就会有一种失落感。邻家奶奶是很干净利索的老人,头发白了大半,却梳得纤尘不染,脑后盘一个抓髻,上插一根长长的银簪。那银簪已磨得很亮,似乎用了很多年,一端浑圆,一端尖利。仿佛白发里最闪亮的一根,常常让我看得出神。
后来,那些发上的种种便消散于时光深处。女子头上的饰品已经千姿百态,美则美矣,却再也不能在我心里留下印痕。也许缺少了时间的厚度,也缺少了空间的温度,如今越来越美的发饰无法在我生命里驻足,只有过去朴素的种种,却一直在心底生香。
这个中午,窗外的阳光柔柔洒落,母亲的白发闪着细密的光。原来,母亲也垂垂老矣。母亲的发上什么也没有,我却发现,那被岁月洗白的发,才是最让我感动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