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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程三喜

程三喜是我三叔,家中排行老三,但并不是因为这他才叫三喜。1982年出生的他,那一年,国家开始实施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我家分到了田;爷爷因给村大队的粮仓拉了十年的车,劳苦功高,拥有了商品粮户口,用农村的话说就是吃上了商品粮;接着他的出生,给家里带来了第三个喜讯,故名三喜。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马戏团风靡一时。我们村子里就有一家玩把戏的,马戏团团长叫王赫,娶了三个老婆,拥有一个大宅子,院子里摆满玩把戏的道具,孩子们都爱跑到那里敲锣打鼓耍大刀,玩得不亦乐乎。王赫生性豪爽,也不介意孩子们在自家院里戏耍吵闹,甚至大放厥词要收他们为徒,教他们武功,壮大马戏团。

那群孩子中王赫最宠爱三喜,因其是最迷恋武功。父亲说当年三喜练习九节鞭,不惜遍体鳞伤皮开肉绽,不掉一滴眼泪,衣服上遍布洞洞,就像现今的镂空时装,走在大街上俨然就是那个年代的犀利哥。当然,九节鞭不是他最拿手的,他唯独引以为傲的独门绝技就是胸口碎大石。

王赫走街串巷玩把戏,不忘把三喜这个得意门生带上。只要三喜一站在舞台上,台下人声鼎沸,他也随着这些欢呼声生龙活虎了起来,将十八般武艺耍得酣畅淋漓。也是这些掌声和呐喊,让三喜找到了自信和人生的目标。

奶奶为这事差点气晕过去,说三喜荒废学业去跟一群卖艺的瞎混。那时村里辍学的孩子们差不多都去广州打工去了,而三喜走南闯北也收入不菲,曾给爷爷买了一双大头皮鞋,羡煞了好多人。

90年代末,中国进入了信息时代。三喜的师傅王赫已经死了好多年,马戏团也渐渐淡出了历史的舞台,但三喜还坚信玩把戏的魅力是不会随时间的洗涤而褪色,于是他独挑大梁,试图挽回昔日的辉煌。

2000年,我7岁。一天,三喜哄着我,要我去镇上看他表演,我看在他为我买糖的份上答应了。那天,我去了三喜的表演现场,看他口中所说的“超能力”,那次表演也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台上只有他一人在表演,台下包括我在内只有寥寥几位看客,并不像他们曾说的一票难求、座无虚席的场面。各门绝技依然在被三喜耍得酣畅淋漓、惊心动魄,可台下鸦雀无声。

最后一个节目——胸口碎大石。三喜兴致勃勃地躺到桌子上,脸上写满了自信骄傲。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大石没有碎,可我的心碎了。因为我看见三喜蹬直了双腿,鲜血从嘴里汩汩地流了出来。

台下几个看客指着三喜笑道:“哈哈,大石碎胸口,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