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食堂》开播后,吐槽声一片,很多人留言说:这怎么可能是我们心心念念的深夜食堂?
对啊,我们执恋的深夜食堂,不必是拐角处的某个居酒屋,不必有一个脸上有疤口头寡言的老板,不必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食客。
不过是人生自是有情吃。有一个店面,没有吵闹,没有尊卑,只有属于你的料理和你的故事。
那些寂寞却又相同的人生,总是在一碗茶泡饭、一份拉面、一份寿喜锅中拥有无穷的力量。
所谓深夜食堂,缘来一个店面,难得世故人心,夜深而情浓,食香而念深,孤独或寂寞,小确丧或小确幸,人生海海,充满无限况味。
没有爱的时候,需要一个角落暖胃;有爱的时候,需要一个角落暖心。
网易云音乐的那个热评怎么写来着:哭着吃过饭的人,是能够走下去的。
食物天生就是牢靠的故事,你闻着它的味道,体味它的口感,你的欢喜留恋、爱恨痴缠,都不会说谎。
它吃进你的胃里,却直击你的心底。
再也回不去的故事,只能借一道道吃过的菜肴,让回忆重现。
这些年从上学到毕业,从三线城市到北京,吃过的饭数不胜数,留在心间的只有几个。
爱吃鸡蛋羹,尤其爱像孩童时一样,等鸡蛋炖好之后,先拿勺子把鸡蛋羹横竖切成小方块,加水搅匀,然后加盐,倒上几滴酱油和醋,最后,拿出香味可以惠泽四方的香油,慢慢地斟上一滴。
然后拿勺子轻轻把那一滴晃开,像明亮又细碎的珍珠,漂在这碗普普通通的鸡蛋羹上,如同一跃而起的绩优股,瞬间华丽四溢,让人欲罢不能。
刚搬到这个房子里的时候,匆匆忙忙,没时间买香油,于是炖好的鸡蛋羹就少了最后一滴的馈赠,有点黯淡,但依然暖胃。
只是吃着的时候总惦记着别的,像记忆在寻找一个怎么也到不了的村庄。
后来同住的女生買回来一瓶香油,欣欣然又开始炖鸡蛋羹,乐此不疲,从起火到出锅,不消十五分钟,一碗绵软润滑的鸡蛋羹就大功告成。步骤简单得可以靠惯性来完成:加水,加盐,加酱油和醋。然后,停下来。
这时候我会把碗从厨房搬进餐厅,然后转身去拿香油,揭开盖,举在碗的正上方,然后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让那一滴香油融入碗中,像孩童回到母亲,像老人回到故乡,像流浪的鸟找到岸,像十几年前,我着急地等在灶台边看着母亲把那一滴香油倒进去,把那只小小的碗递给我时心满意足的眼神。
我贪婪地回忆起舌尖上的味道,鲜嫩,光滑,绵软,清新得像一弯小溪。
吃过无数美食,吃了也就吃了,酸甜苦辣都是过往,唯有那碗鸡蛋羹,仿佛汤汁还含在嘴里,尚未吞咽。
也许,那是胃的初恋吧,才会毫无缘由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下午回忆起来,那股味道已自成一格,不容与其他味道相提并论。
舌尖与胃在悄悄欢叙,勾起了它,我才想起无数细碎的往事。原来,离家已经很久了。
吃兰州拉面,是在十多岁;爱上吃兰州拉面,却是在很多年以后。
因为胃不好的缘故,最近开始迷上吃面。拉面、牛肉面、刀削面、牛肉板面,面面俱到。
最惬意的,还是买上几两手擀面,四五枚鸡蛋,一两个西红柿,数字稀疏得像廊坊夜空的星。
开火下锅,不论是煮还是炒,深夜时咀嚼,都别有一番意境。至于是什么意境,或许是孤独,或许是满足,情绪不必泾渭分明,隐喻最好。
《董小姐》刚出来的时候,网上各处发帖:请给我一支兰州是什么意思?
求知态度热情又真诚,于是路人纷纷以身示范,说起诸多关于烟,故乡,抑或流浪的故事。
宋胖子的兰州不一定仅仅是一支缭绕的烟。我的兰州拉面,也不仅仅是深夜暖胃的面。
那是一家在北京某个细微的骨骼处盘踞的小店,有着半旧的招牌、黯淡的桌面、并不柔软的椅子,它像北京街边任意一家谦虚又不上进的小店,并不热情地、半推半就地接待了我们。
我记得似乎要了两份面,两份都很好吃。回想一下,也不记得究竟是面好吃,还是当时一起吃面的人让记忆变得美味。
那是我初到北京的第一天,住在十号线一个叫成寿寺的地方,离望京两个小时,离知春路一个小时,离798两个小时,每一个时间都有一个故事,跟DNA密码一样,打开密码就唤醒了过去的爱情。
可是过去并不美好,悬而未决的工作,摇摆不定的感情,两个人吃着饭,心里放映了一遍又一遍的分别再见。
唇齿间,杯碟间,你不言我不语而又心知肚明的故事平静流淌。
有的故事,也如同“爱上一碗兰州拉面,可我并不爱吃香菜”一样难免不圆满!
可是每次吃兰州拉面,还是觉得香,饱腹,充实,虽然不够高级,也并非珍馐,但仍是心头好,像过去不完美的爱情,在饥肠辘辘的时候,都值得惦念与感激。
用力爱过的,都不计较。
我喜欢吃鱼,却从不吃鱼头,因为自小觉得鱼头都是骨头,是要费大力气去嘬一点肉的低级食物。
哪如鱼肚子上的肉鲜美丰腴,一筷子下去,满满当当,哪一块都有着充实感,适合大快朵颐,适合肆无忌惮。
草鱼不如鲈鱼,鲈鱼不如龙利鱼,每一条没有刺的鱼,都附赠了“今天赚到了”的欣喜。
一个人面对食物的态度,与面对感情的态度并无二致。
不喜欢吃鱼头的我,大概不喜欢那种费尽气力又无甚所获的周折感,不喜欢全力付出又挥手告别的怅然若失。
直到遇见k,他自小在海边长大,熟悉各种海产,他摸着我的头傲娇地说:我可以把鱼头上的肉吃得干干净净。
“啊?我不会。”
“你不需要会,因为我会喂给你吃。”他一副霸道总裁即视感,却极尽甜腻。
我以为这不过是句玩笑话,直到他带我来到北京一家知名的鱼头泡饼店,“今天要让你看看海边的孩子怎么吃鱼。”
他把剔好的鱼肉放在我碗里,我说太多了你先吃,他筷子伸过来,“你快吃”。鱼头像他允诺的那样,骨肉分离得如此明晰,肉被他夹进我碗里,骨头被他庖丁解牛般拿下。
吃完后他拉着我在饭店转了一圈,“怎么样,咱们是不是吃得最干净的?”目光像求表扬的小朋友,满满的少年感。
我点点头,“嗯!”
上一次相见已是一年之前,他翘班跑到我公司楼下,带我去吃酸菜鱼。不巧当天刚好生理期,他要了一碗热水,把鱼块涮好递给我。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这是一个关于重逢的故事吗?
宫二寄信给叶问:“叶里藏花一度,梦里踏雪几回。”自此江湖再见,各自有星辰与城邦。
而那过去的爱,四目交汇的喜欢,也只是到喜欢为止了。
我喜欢黄伟文的一首歌,云音乐评论量不过几百,容祖儿略带洒脱地唱:“浮游在无限宇宙,总算拖过你的手,银河上华丽邂逅,衣角沾满了星斗。”
世间所有的相遇,未必是要久别重逢。“错过了你我需要有记忆吗?欠缺了你我今世会发光吗?”而我终于敢在一年之后坚定地回答自己:会。
这段遇见中的懂得与慈悲,它是那么真真切切地改变了我、激励了我,让我变成一個,希望自己更好的人。
所以呀,“祝你新婚快乐”。
我有一个吃货男友,我像灌饼需要鸡蛋一样需要他,我像扣肉执恋梅菜一样执恋他,我像鸡蛋黏着番茄一样黏着他,而他,比红烧肉还要美好。
我有一个吃货男友,他最爱吃红烧猪蹄,我想当一个女孩喜欢看一个男孩啃红烧猪蹄的样子,那她一定是爱上了他的灵魂。
我有一个吃货男友,在鸡肉、羊肉、牛肉里,他偏爱牛肉。水煮牛肉,小碗牛肉,土豆炖牛肉,咖喱牛肉,美味的牛肉是他的光荣与梦想,而我偏爱他的偏爱。
我有一个吃货男友,我常常会问他为什么爱我,他常常会告诉我:因为啊,遇见你的那一天,阳光很好,我穿了一件白衬衫……”
“然后呢?”“然后我吃得很饱。”
我有一个吃货男友。对他胃好比对他心好更管用。因为他的胃更生动。
有一次我们吵架了,谁也不说话,空气里都是酸葡萄的味道。
“喵姐说新华路人民广场南面第二排的炸鸡最好吃。”
“是吗,我要去吃!”
“可是我们还在吵架。”
“那我们不吵了,你带我去吃炸鸡吧。”
于是你看到两个人晚上九点坐在人民广场吃炸鸡。
我有一个吃货男友,他爱吃泡芙。他平时话很少,可是吃泡芙的时候会不停地告诉你哪种小蛋糕最美味。
哎呀,简直是烦死了,难道他不知道他喜欢的口味我都爱吗?
我告诉他,在童话的结尾,王子集齐了七种口味的泡芙,馋死了恶龙,救出了公主。然后他们一起甜蜜地吃上了最新口味的泡芙。
我有一个吃货男友,他有时会对我说,“你看起来好像很美味耶!”
“你怎么知道我叫很美味?”
“像你这种恬不知耻的小姑娘,除了恋爱我没什么跟你好谈的。”
我背过身去,像一颗棉花糖在心里融化,“好爱你啊”,于是我转过身,大声对他说:“我才不要一个吃货呢!”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深夜食堂,真想多给你讲几个吃货故事。
一定要那种外酥里嫩、肤如凝脂、欲罢不能、望眼欲穿的故事。
咕嘟咕嘟地煮在锅里,热气腾腾,生动鲜活。
这个故事叫,你一直在听我讲故事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嗯,好,我怎么觉得,这个故事的名字也可以叫做‘谢谢你的故事一直讲给我听’。”食堂老板说。
等天一亮,我们打点好生活,重新上路。毕竟,除了美食,爱也不可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