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大学的时候,喜欢乔丹,为了看NBA总决赛,我和好友经常逃课跑到商场、小卖部蹭电视看。有一次,是在小饭馆里,为了讨得老板的欢心,我们几个人还煞有介事地点了一碗面。最后,比赛看完了,也把饭馆的几壶开水喝完了。还有一年,乒乓球世锦赛决赛,刚上班的我住集体宿舍,为了看比赛,竟然跑到一个刚结婚的同事家看了半夜。两口子困得东倒西歪,我却看得兴高采烈。比赛是午夜结束的,同事送我出来的时候,怏怏不乐。可我全然顾不上这些,连连拍着同事的肩膀说,真好,真好,中国队赢了。
现在,每天中午下班,体育台都有NBA直播,我却懒得看一眼。半夜跑到小两口的家里看球赛的情况,也再不会出现。
我们正一天天地远离那个,为了爱好不遗余力的自己。
那天,跟远方的朋友喝茶。他问我,你每周末还看意甲和德甲的球赛不?我说,偶尔也看。偶尔?他突然脸一沉,对着我说,你的人生正在变得没意思。
怎么啦?我讶异。
爱好丢得一干二净,怎么还会生活得有意思?
真是一语惊心。
其实,这跟年岁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央视有个足球评论员叫张路,说球说了30多年。我小的时候,他就在激情澎湃地说意甲,如今还在激情澎湃地说球。老了的张路先生,依然显得年轻,依然帅气,也只有活在自我情趣中的人,才会这么年轻吧。
那些好玩的古人,都活得有情趣。王羲之等人在兰亭,崇山峻嶺,茂林修竹,清流激湍,流觞曲水,方有传世之作《兰亭集序》。独往湖心亭看雪的张岱,在西湖上遇上了另一个有情趣的人,两人喝了三大杯酒才分别。苏轼晚年被贬岭南惠州,发明了烤羊脊骨,“骨间亦有微肉,煮熟热酒漉,随意用酒薄点盐炙,微焦食之,终日摘剔牙綮,如蟹螯逸味”。一个被贬的人,依然怀着对生活的别样情思。
一位江南老友,平素读里尔克的诗,临摹老树的画,豪情饮酒,热会宾朋。他说,每天他都起得很早,吟诗作画之余,还要侍弄一屋子花草,把每一株植物都料理妥当。因为有这样一个早上,他会觉得一天都过得神清气爽,这才叫生活,这才是会生活。
好在我还读书,好在我还写书,让无意思的人生有了些许价值。但这还远远不够,应该让自己的生活更丰富一些,应“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应独自访山,应聚友品茗,为一朵花开驻足,为一片云遐思。
生活的意义,是在吃饭、睡觉之外,还能触摸到灵魂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