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七十来岁,一辈子没坐过火车,连见也没见过。坐火车,也就成了她的心愿,即便坐不上,看看,就看看,也行。
外婆最远去过天水城,那是她一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从家里,坐班车,最慢两个小时,就到了。这些年,外婆上了年纪,去城里,主要是去参加亲戚邻居的孩子的婚宴。早上坐人家包好的班车,中午到,搭了情,吃了席,又坐着包车就回家了,所以压根就没有坐火车的机会。
今年农历二月,我跟妻子结婚。妻子在天水的武山县工作,我们属于两地。在武山那边,老丈人在县城给我们送了一处小院。母亲为了给妻子做伴,便去了那边。从二月到七八月,大半年时间,母亲只趁着节假日去看过外婆两次。
母亲去不了外婆家,我们就打电话让外婆来武山。从七月,我就打电话,让外婆先来天水,然后我带她一起坐火车去武山,但七月,她要拔胡麻,忙得脱不开身。八月呢,八月她要刨洋芋、掰玉米,更是忙上加忙。到了九月,粉了洋芋面,挖了玉米茬,她才有了一点空闲,但都已经到国庆节了。
国庆那天,外婆搭着班车,从乡下进了城。中午,吃饭时,我就给外婆说坐火车去武山的事,外婆显得很高兴,笑着说,这次沾了外孙子的福了,老了还能坐一次火车。随后又不安地问:“火车多少钱?贵不贵?”“班车一个人三十元,火车不到十五,便宜一半呢。”我说,外婆这才安心。我打开微信,准备网上购票。我问外婆要身份证,在来之前的几天,我反复叮咛外婆记得带身份证。外婆从厨房出来,用湿漉漉的手在贴身的衣兜里摸出一个东西,外面用塑料袋包着,揭了一层又是一层,最后小心翼翼地拿出了证件,但却是医保卡……坐火车的打算就这样夭折了,我有些失望。倒是外婆在边上安慰我,说没事,买不上票咱就不坐了,又不是非得坐火车才能去。
下午,我们坐了班车去了武山。
到武山的一天早上,母亲和外婆七点多就起床出了门,走了二十多分钟,到一条铁道旁去看火车。虽是九月,但已天寒,路上落了一层白霜。她们在铁道边站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等到一列火车。
国庆长假,转眼结束。我跟妻子说起外婆坐火车的心愿。妻子脑瓜子活泛,说可以借她母亲的身份证。第二天,我的闹铃没响,起得较晚,赶不上车了。最郁闷的是昨晚忘了告诉外婆坐车的时间,也就没有早起。想打车,天还下着大雨,死活没一辆车。我和外婆,站在雨中,焦急如焚。外婆望着模糊的远处,穿过雨幕的眼神,带着自责。其实,这事一点都不能怪老人家,都是我,太粗心。时间一分一分过去了。为时已晚,就算我们按点赶到车站,也已经停止检票了。
最后我们步行至班车站,坐着班车回了天水。
外婆常说,要是再能年轻十岁,就好好坐坐火车。可时光不等人,再也不会有一个十年,让人们折回去重头再走。就这样。终是此行未如愿,留下了一路遗憾,让人感慨。
人生总有一些遗憾,这些遗憾有时候会让人觉得心里发酸,像文中的外婆,居然没有见过火车,更别提坐火车。火车乃至飞机,这是现代社会里人们出门时再普遍不过的代步工具,可是在像外婆这样许许多多的老人眼里,还是显得那么神秘,高级,他们一辈子在方圆几十里的土地上活动,视野狭窄,但这无碍于他们勤劳、善良的美德,“我”和妈妈为外婆坐火车所做的一切也正是这种美德的传承,当然,这过程中也渗透深深的母子情,祖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