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凝固的美,那是无端的缥缈,那是有意或无意的颓废。
一直,我以为我最喜欢的是春天,那么诱人,那么让人茫然失措,盛开或不盛开都充满着极大的妩媚,妖似的妩媚。
到了一定年龄会喜欢冬天,冬天像一个人枯坐在自然界——所有的绿色全落尽,天地一片茫茫。大雪之中,寂寞成了固体,碎银似的孤独铺满了星空。一个人坐在时光之外,又坐在时光之里,与冷冷星光相依着。
枯坐是一种哲学。
绝非为了姿态,绝非为了让别人知道自己的枯坐而增加任何的怜悯之意。
没有任何的声音,不听那段老戏,没有放有情有调的西洋音乐,没有月光,没有道具——比如一杯酒,一本书,一杯茶,一个短信,一支烟。
不是因为孤独或者寂寞。
只是枯坐。
像一棵冬天的树。
褪尽了所有的浮华与烈艳,褪去了春天的浮躁、夏天的热烈和秋天的厚实。
只有这枝枝干干了,只有这枯坐了。从枯坐开始,却不知要到哪里结束。
没人伤悲,没有诉求。
没有时间,没有空间。
不美妙,也不动人。不焦虑,焦虑的枯坐便有浮躁之气;亦不松弛,太松弛了就像休闲。
一定像一幅明清的山水画。
一定像那棵老松。是陈淳山(松石萱花图)中的老松,有枯瘦之凉,时光之寒。表面看着收敛安静,但心里却荡漾着说不出的疼和辛酸。
枯坐时表情纯粹安详,也无风雨也无晴。
枯坐时心境疏离,有琥珀一样固定的美意和凝固。这是自己和自己的较量,是和时间的对答。你问,或者不问,我都在这儿。你来或者不来,我都以这样枯坐的姿势意兴阑珊。
能独自枯坐的人一定远离了喧嚣,热烈。四时的花落花开,那种最喜欢的徐缓的东西都悄然远离了,何况鲜衣怒马。
彼时,听着老戏曲段子画过荷写过文章;此时,褪去所有,坐成孤独山水,与自己相依相偎。
是坐禅吗?坐禅还有所图。而枯坐,是坐定了这万里江山的明月当空,是习惯了删繁就简,心中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