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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旅人

见多了喧闹的人,偶尔看到安静的旅人,真觉得是天赐的优美视线。

日本白滨海边的温泉小镇,宁静清雅。清晨在海边散步时,发现一位静坐的中年女人,长时间望着远方的海,后来问路时用英文简单交流,知道她是从大阪过来度周末的。中年女人,还能腾出时间来,一个人安静地待两天,真好。只是坐着,住海边民宿,泡泡温泉,随意走走便好。从大阪到白滨,车程不过两个小时,时间和空间上的转移,安静地看看日出或日落。

大概我还算得上是个安静的旅人吧。到一个城市,我喜欢在清晨时外出,享受那种特别的清静。

在京都换了两处住地。第一个住地紧靠一个森林公园,有一条河穿过,河水清澈潺潺。两边树木葱茏,非常有野趣。沿着小径散步到公园的中央广场,不到六点,却慢慢聚集了一些准备晨练的老人。一位遛狗的老人坐在河边看书,另外有几位老人拿着环保袋,用夹子夹着清澈河流中的些许杂物,看我站在旁边,开始热情地指着河里的锦鲤,示意我看。我听不懂日文,但大概知道他们在说河里的水清鱼美。六点开始,老人开始锻炼,伴着非常好听的钢琴曲,他们居然做的是儿童体操,前后不过十分钟。结束后,老人在河边喝自带的早茶,并热情地邀请在一边看书的我加入。一杯抹茶,一块饼干,三粒葡萄,满目清晨的葱绿。没有什么喧哗,不足半小时,大家都已散去,我也慢慢踱回酒店。一位70岁的漂亮老太太懂英文,她要去车站坐车,与我同路,一路指给我看树上的花儿,说漂亮,一会儿又指这条林荫道,再说漂亮,她注意到了身边种种的美……她抹着口红,戴着草帽,个子娇小,和电影《与玛格丽特的午后》里的那个喜欢阅读的老太太一模一样,眼神真是宁静好看啊。

我住的对面是一条地道的日式小街巷,日本人把小而美推到了极致。门庭上写着自家的姓氏,哪怕陋室也很庄重,安安静静地,不发出声音。看到早晨拎垃圾袋出来的居民,垃圾袋干干净净,易拉罐一小袋,塑料瓶一小袋,分门别类,清清爽爽。一两间居酒屋隐藏其中,小而迷你。居酒屋由一对夫妻经营,喜欢日式店铺的这种稳妥感和归属感,那是一份居家的安稳,一种生活方式的展示。晚上步行出来小酌片刻,一碟多春鱼,一碟泡菜,一碗茶泡饭,简简单单,该是多么惬意的独处时光——谁家莲花吹散,黄昏茶泡饭。

一天,从清水寺下来,看到有一个面向山谷的茶店,四面环树,榻榻米,深蓝暗条纹棉布坐垫,有一对中年夫妻一人一杯茶,面向山谷而坐,空谷清幽,背影真好看。他们不像是匆匆赶路的人,但装束分明不是本地人,他们只是旅人而已。我喜欢看到这些能停下来的安静旅人。走多远并不重要,怎样走才更重要。

在奈良,我一个人走了几条小街区,看私人小庭院入了迷。那真是一次迷人的迷路经历,刚下了一场细雨,街区路面湿漉漉,铅灰的天空,城中稻田绿油油的一角。路过一户户安静的人家,刚够一辆车通过的街道,墙里伸出来的花朵和松枝,湿润的庭院石板路,拐来拐去,别有一番清寂的风味。

旅行,更多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因为自由、随意、安静。我喜欢当个安静的旅人,也喜欢看到安静的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