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没有孩子时,我就和妈妈住在一起,女儿出生以后,一家人每天都有琐碎却又新鲜活泼的故事。
女儿上学走得早,不到七点就和爸爸去学校。每天她一起床,家里就开始热闹。姥姥总是急匆匆地从自己房间跑出来,一直把小家伙送上电梯,听她说“姥姥再见”,才恋恋不舍地回来。我心疼老太太早上起得太早太猛,有时就说她:“妈,下午放学不就回来了,您不用天天定闹钟起来送她。”
我妈回答得简洁:“我想她啊。”
“天天睡在一个屋檐下还想?”
“是啊,想呀!”老太太顿一顿,幽幽地说,“要是早上没听见小东西叫声儿姥姥,没赶上送小东西进电梯,我这一天心里都空落落的……”
天天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想念,是真想念,天天回到一个家里的人还总是牵挂,那也是真牵挂。
女儿上一年级的时候,每顿午餐后都能领到一个水果,苹果或梨居多,正赶上孩子换门牙,一咧嘴一个小缺口,就带回家削了切片再吃。有一天,餐后水果居然发了橘子,小姑娘高兴坏了,剥开橘子皮,水润润鲜灵灵的橘子瓣放进嘴里,自己念叨着“今年我们家还没买过橘子呢”,说着怔一怔:“我妈妈还没吃着橘子呢……”大半个橘子就被她重新用皮裹好,放进了小书包。
回到家里,揣着“大礼”的孩子眼巴巴地盼着正往回飞的妈妈赶紧落地,姥姥劝她说:“你赶紧睡觉,姥姥给你妈妈等门,一定让她吃上橘子!”
小家伙把那大半个红艳艳的小橘子放在妈妈卧室的床头柜上,一步三回头地回自己房间睡觉了。
深夜,晚点的飞机终于带我回家,一开大门,还没换鞋,老妈就急忙迎上来说:“赶紧去吃你那半个橘子,你小闺女千叮咛万嘱咐的……”
我出差作讲座,好多时候是起大早赶飞机、高铁,下午讲完,当晚一定赶回家。因为,我知道那个屋檐下有个叫我妈的孩子,有个我叫妈的老人,她们每天都在想我,尽管我不知道,归来寂寂夜半,餐桌或者床头柜上,今天是女儿留了一幅小画还是妈妈留了一把果仁……
小时候背熟的《归去来兮辞》,最亲切的句子莫过于“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八个字,不必美味珍馐,不必觥筹交错,只把孩子的小手绵绵暖暖地握在手心,穿堂入室,家里人烫的那壶酒,就可以抵御整个世道的寒风。
真,是一种加持。家,是一团真气。修一世亲人的情缘,是为了走出家门面对世相的时候,还能不负一份勇敢坦荡的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