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无神论者,但我冥冥之中依然觉得人一辈子的所得是有定数的,强求不得。
可偏偏有人不信。
中国这些年是个不断制造神话的国度,无论乡村还是都市,每个角落,人们最津津乐道的就是周边某某一夜暴富的神话。这些乌鸦变凤凰的传奇,像彩票的奖金,吊足了人们的胃口。于是很多人的日子便越过越不安分。
人确实应该心有梦想,不断进取,自力更生,靠自己的力量,改变自己的生活。但同样,也必须量力而行,理智面对现实,否则就会事与愿违,得不偿失。
作为一个外省青年,这20年间我目睹了一大批身边的同龄者,他们都曾经是自己城市的佼佼者,有着体面的工作,稳定的收入。但这些胸怀远大的勇敢者,不甘寂寞,纷纷辞职,或下海,或出国,或者进京北漂。20年过去了,今天再看,他们的生活并没有出现奇迹。他们当中成龙成凤的比例,一点也没高过那些留在自己城市正常生活的人。反倒是一些失意者,落魄得连原先正常的日子也难以为继。
作为一个悲观论者,我总觉得人的力量是渺小的,要顺应自然、知足常乐。人再高级也是动物,每日捕食,吃饱了就该歇着。
郭德纲有一段相声,说老北京有一层靠体力吃饭的穷苦人,每天上午就去车站扛包卸货,挣两块钱。就两块,多了不挣,够活了。下午找个小澡堂子泡澡。热水泡透了,出来躺倒,叫一份宽汤软溜肉片、一碗白坯面、二两酒,就着菜喝了酒,剩下的汤菜倒面里,和着吃了,再喝一壶高沫,总共花一块钱。出来上天桥、看把势、听相声、逛到天黑,称斤大饼就豆汁吃饱,还能剩些,包了揣上明天当早饭。然后五毛钱称两斤棒子面、一棵白菜给家里带回去。最后剩下的两毛钱进园子听戏,马连良的戏。一天的日子就算过去了,心满意足。我总觉得几千年来中国人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不像今天,人人都不满足自己的现状,想方设法要出人头地,成为食物链顶尖的超级动物,猎杀天下所有的竞争者,不但要捕猎今天的食物,还要囤积更多。囤积的目的完全不是为了自己有限的胃口,而是一种心理的安全与优越。
在自然界中,虫、鸡、狼、虎各安其分,各得其所。人类其实也该一样,不能乱套。
人要有正常生活,不能把自己绷得太紧,先把普遍人的日子过踏实了,再去追求体面。日子是让人心平气静过的,不是踮着脚去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