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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我那只叫阿黑的狗

最后一次养狗的具体时间已经记不起来了,然而这辈子中,最让我怀念的是那只胸部有一片白色毛斑的黑色的狗,它停留在我脑海里许多的回忆。

二十几年以前,我家还居住在山旮旯里,一直以来,村里人有养狗的习俗,也许这是缘于远古村人要到深山狩猎留下来的传统吧!如今村后群山被木材商开采,已经难寻猎物踪影了,村里人也没有什么值钱的,所以养狗狩猎、看家为目的的人已经没有,庄稼人不会像城里人养宠物狗,现在就养菜狗,大了就杀了。

那一年,我们家养一只黑白斑的狗,被我安了个名字叫阿黑,外婆当时迷信地说:白胸狗咬死主人公。记忆中这只名为阿黑的狗却从来没有对家人或外人不敬,吠人却不咬人。不知道为什么,其实爸妈和哥并不喜欢养狗,但我很喜欢,每当从学校回到家,阿黑那种高兴劲,摇头摆尾,前脚离地跨到我身上,舔着我这个小主人的手,我不知道多幸福,每每如此,我总问妈:喂狗了没有?妈总是说:你忧饥得死企(本地话)。那时候读书,没有家庭作业,放学回家陪我度过那些童年生活的就是阿黑了,每天盼望着放学等待跟阿黑在一起玩,每次回家阿黑就会跟在我屁股后面走,想甩都甩不掉。那些年,我不但喜欢狗,还喜欢掏鸟窝养鸟,有一次,我养了一只八哥,每天放学都会跟阿黑一起上山抓蚂蚱为八哥备口粮,阿黑从来不拒绝它的主人。村后有一座山叫白马山,是我抓蚂蚱喂鸟常去的好地方,蚂蚱会飞,为抓到它们我常常跑得满头大汗。有一天,我从来没想过,我那叫阿黑的狗竟然帮起我的忙来,看到蚂蚱飞,阿黑前腿扑起来,用嘴巴咬住,叼到我脚前。那一刻,我感动得抱住阿黑的头,抚摸着它,从来没有想过我有一只那么聪明的狗,它只是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土狗。

我那时总是很贪玩,妈妈交代的事向来当耳边风,有一次差点酿成大祸,幸亏有阿黑。那一次,妈妈叫我煮猪食,农村基本上家家户户养猪,红薯苗和米糠,放在一口大锅里一起闷煮,贪玩的我往灶口塞满稻草就跑出屋外跟伙伴们玩了,不知道因此埋下安全隐患。燃余的火苗连着厨房堆积的稻草烧了起来,是阿黑的狂叫声惊动了邻居,在众人的扑救下,大火扑灭了,没有造成很大的损失。邻居纷纷说要不是听到狗叫声,及时救火,整个房子都会烧掉,挨骂是少不了了,我万分惊恐地离开家躲到村后山里,阿黑见到我走了,紧跟随后。心情不好的我大声骂了它一顿,并做出欲打它的动作,不让它跟我走,可不管我怎么吓它,它还是不离不弃地跟在我后面,像怕我一个人出去不安全,出点什么意外。一个人躲在山后多心酸啊。内心无比害怕,阿黑端坐在我旁边,伸出长长的舌头,呼呼地呼吸,伤心处我抱住阿黑的颈大哭,阿黑这时竟然发出哼哼嗯嗯的声音,它那如泣的呢喃声陪我一起伤心垂泪,我沮丧地对它说:今晚怎么办,我们要不要回去?阿黑没有回答,用它湿热的舌头舔干我脸颊上的泪水,一直到傍晚七点多,最终我还是决定返回家等待惩罚,阿黑一直陪着我几个钟头没有离开,就像一个忠诚的守护者陪着他的主人。

阿黑陪我度过很多快乐的童年生活,直至有一天白色恐怖的噩耗传进了村子,村里相继有几只狗生病而死,原来是可怕的传染病作怪。村民纷纷把狗关了起来,以防万一,我也不例外。一旦狗狗精神不好十有八九是染上病了,不少人还急着把狗卖给了狗贩子,赚些小钱,死狗就不值钱了,也有不少人,我行我素继续把狗放出来。关门养狗的日子持续了一段时间,竟再没有发生病狗的事,人们就开始掉以轻心,全都把狗放了出来,以为安全了。谁也没有想到,可怕的传染病竟然深藏不露,我的阿黑放出来后,有好几天,一点精神都没有,被爸觉察到,当晚爸说,明天把狗给卖了,这只狗可能染病了。我鼻子一酸,瞬间满眶泪水对爸说:那可不行,阿黑没有病,只是没有精神而已,爸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因为他从来也不知道我会对他大声说话,也从来不知道自家养的狗名叫阿黑,只知道养了一只黑色的狗。爸怕我受不了打击平静地说:这狗可能得了疯狗病,治不好的,不小心咬到人,还会危及人命,不卖怎么行,等以后再给你买一只。

我跑到厨房,看着睡在稻草旁边的阿黑憔悴不堪,内心一阵绞痛,忍不住过去摸它的头,阿黑有气无力哼哼嗯嗯地叫,样子十分痛苦,想起以前,我摸阿黑它总摇头摆尾的,还舔我的手,湿湿的,烫烫的。爸察觉到了这一幕语调还是平和地说:不要摸它,否则激怒它,咬到你,你就得病了。整整一晚,我睡不着觉,时而起床点燃煤油灯走进厨房看看阿黑。那时村里还没有用上电,我看着身患重病的阿黑,它有气无力地看了我一眼,胸部发出奇怪的声音,呼吸道应该是处于半堵塞的病态,很明显已经是病入膏肓,我又一次掉下眼泪,明天它就要与主人永别了,离开这个开心的家庭。都说狗是人类忠实的朋友,一点都没有错,一直以来,我把它当作这个家庭的一个成员,家人除我之外只是把它当作一只赚钱的畜生饲养,希望它长得壮一点,卖个好价钱,而我与阿黑建立了浓厚的感情,视为己友,甚至当人对待,过节吃大餐都不忘给它留一份美味佳肴。

阿黑被狗贩子抓走那天,我正在学堂里,上课时眼皮老跳,我知道那一定是阿黑遭遇不公平的对待。放学后,我飞奔回家想见阿黑最后一面,只见爸妈在数钱,狗叫声离村子越来越远,那一刻,我绝望了。我问爸妈:狗卖了吗?爸轻描淡写一句:卖了,我狂奔向村外……

在我追问下,妈道出:阿黑被狗贩子逮住那一刻,誓死挣扎,放声嚎叫,两行泪水黯然落下。我知道,那两行泪是为它的主人——我而流的。

阿黑在我的人生里,留下的美丽与痛苦的记忆,将永远珍藏在我脑海中。初中毕业那年我报考了中专,毅然选择了畜牧兽医专业,一读就是四年,学科中有一门叫传染病与微生物学,是我最喜爱的学科,学有所成后,我终于知道阿黑原来得的是一种叫犬瘟热的传染病,并不是狂犬病,但都是不治之症,只可预防。有些事情,当我明白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阿黑已永远离开了我,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养过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