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道大人物能量惊人,足以呼风唤雨,其实,“小人物”的能量也不可小看。特别是权力场中的“小人物”,一旦弄起权来,也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倘若他们依仗手中的权势,拉帮结派,编织起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或投靠更大的权势人物成为其心腹干将,那能量就更是大得让人无法相信。
《水浒传》第九回里就讲了一个权力场中的“小人物”发挥能量的故事。
林冲刚刚发配到沧州牢城的时候,第一个接待他的是“差拨”,一个负责犯人日常管理的角色。“差拨”这角色,不要说比高太尉,就是比起沧州的州官,也是个标准的“小人物”。可你千万别小看了这个“小人物”,在牢城这块地盘上,他甚至能将大宋王朝祖制王法玩弄于股掌之间。发配到牢城的人,首先面临的是宋朝太祖皇帝钦定的制度——新发配的每人一百杀威棒。倘若扎扎实实地一百杀威棒打下来,任你是钢筋铁骨,也要落得个皮开肉绽、半死不活的下场。但如果有“差拨”这类人物关照着,这一百杀威棒也不是不可以免的。当然,“差拨”们是不会平白无故地“关照”发配来的犯人的,除非犯人能给他们好处。林冲刚到牢城,不懂“孝敬”之道,“差拨”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破口大骂道:“你这把贼骨头好歹落在我手里,教你粉身碎骨,少间便见功效。”当林冲按照别人的指点向那“差拨”送上五两银子后,事情立刻就有了转机。那“差拨”看着林冲笑道:“林教头,我也闻你的好名字,端的是个好男子,想是高太尉陷害你了。虽然目下暂时受苦,久后必然发迹。据你的大名,这表人物,必不是等闲之人,久后必做大官。”前倨后恭如此,活脱脱一副小人相。
权力场中的“小人物”能量惊人,根源在于封闭的权力运行机制。“小人物”虽然位低权微,但在封闭的权力机制下,他总是以“现管”的身份出现,在他掌管的那一亩三分地里,他仍然有说一不二的威风。封闭的权力机制使权力失去监督制约,而失去监督制约的权力是最容易发生恶性膨胀的。一个小小的“差拨”,当他手中的权力可以自由运作的时候,其杀伤力其能量是完全有可能超过司法部长的。
权力场中的“小人物”能量惊人,还在于这些“小人物”深通专制体制下的官场潜规则,懂得借助权力背景的威力。与“差拨”身份相似,宫中的小太监也该算是些“小人物”吧。可这些“小人物”因为是最高权力拥有者的“身边人”,他们的能量就越发大得不可思议了。太监的能量曾经让晚清重臣、封疆大吏左宗棠俯首帖耳。那时左宗棠因军功擢升陕甘总督,第一次进京面见皇帝。由于他过分紧张,退出的时候忘记了帽子。皇帝命太监送还,左宗棠竟然被送帽子的太监敲去了三千两银子。内务府大臣崇纶也曾有过类似左宗棠的遭遇。由于某回办事银子没送周全,太监等在崇纶上朝的路上,待崇纶走过,一盆水泼过来弄得他全身透湿。太监故作惊慌,连连请罪。崇纶不仅不敢发火,还得求太监帮忙找替换衣服。于是,太监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件貂皮褂子说:“咱这苦地方,还要托大人的福,多恩典。”事后,崇纶给太监送去一笔可观的“租衣费”。堂堂陕甘总督、内务府大臣为什么甘心情愿领受太监的敲诈欺辱?无非是因为对方是“最高领导”的“身边人”,得罪不起。专制必然派生出投靠大人物以“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小人物”;专制又必然会让人充分领教到此类“小人物”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