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生,医过的病人上万,什么样的病人家属都见过,很糊涂的家属需要提醒、很慌乱的需要安慰、很蛮横的需要解释……难独一位,不但不糊涂、不慌乱、不蛮横,还曾授意他开过药方。
让他怎样开药方的,是病人的女儿。
那是一位常见的病人,六十多岁,风湿,入冬以来痛苦不堪。
他让病人做了常规的检查,又对照了病人的病历,决定开药方。
这时陪同病人来的女儿让她父亲先出去,她父亲如蒙大赦,边走边拿打火机将烟点着,看上去瘾大而顽固。
病人出去后,女儿要求他在药方上附加一条:服药期间严禁抽烟。
抽烟并不是风湿的病因,怎可以是药方的内容?他一生严谨行医,岂能贻笑大方。
那做女儿的着急起来,她说一直劝父亲戒烟,却每每失败。最近一次她偶尔听父亲叹道:“如果医生说戒烟能治好风湿,我一定不抽了。”“无论与风湿有没有关系,请您一定附上这一条。”女儿求他。
他行医四十多年,要求少开药的家属见过、要求多拿药的也见过,前者一般穷苦,后者可以拿回去报销,要求附加“无用药方”的却是第一次遇到。他明白了女儿的心意,例外开了这个不是药方的方子。
但是女儿拿着药方却没有走,她说:“能不能再开可以吃两个月的调理药方?照例在后面附加那一条。”她怕父亲一下子戒不掉,于是多加了两个月的中药。
“这是我行医生涯中最高明的药方”,他常常想。因为,药方后面,附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