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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菜谱

母亲不是个很恋旧的人,但一提起玉米面包和煮豆角,总是一往情深。母亲和父亲在1942年结婚时,生活依然艰辛。每当提起贫困的日子,他们就会说:“那时候,全家人能吃上的只有玉米面包和煮豆角。”

我们三个孩子没受过苦,但母亲为了不让我们忘记上一辈人的艰辛,每年至少会做几次煮豆角。她在锅里放进咸肉,再放进豆角,慢慢炖着,直到快炖烂为止。一起端上桌的,还有一盘玉米面包,香喷喷的,冒着热气。我们坐在一张旧餐桌旁,面前摆的只有这两样东西。我和两个弟弟拿斜眼看桌上的饭菜,不敢让父母看到我们的表情。尽管如此,我也会想起吃过的那些“忆苦饭”,以此来理解上一辈人的生活。食物和很多事情有关,营养、快乐和饮食中的文化,除此之外,还能让你明白自己是谁,好日子从何而来。

小时候,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在卡梅隆小镇,父亲在那里长大。玉米面包和煮豆角让他们不至于饿肚子,到了星期日,全家人还要聚在一起,犒劳一下胃。有一次,我们从教堂回来后,奶奶马上就去了鸡舍,一只手拿着锋利的斧子,另一只手拿着铁钩。一分钟后,她就钩住了一只母鸡。她把鸡按在一根树桩上,一斧子砍下鸡头,可没了脑袋的鸡身子还继续在院子里扑腾着,仿佛在寻求永生。

吃饭时,全家人围坐在一起,观赏桌上的盛宴,一盘鸡肉,还有甜腌菜、蛋卷之类的,篮子上盖着餐巾,用来保温。

假如父亲在后半生都和小时候吃同样的东西,他就不会觉得那是一种苦日子。他是个小镇男孩,并且以此为荣。每个星期日才能改善生活,这让他的这种情感日久弥深。

母亲也在一个小镇长大,那里靠近里奥格兰德山谷。和父亲一样,她和兄弟姐妹从小吃的也是当地常见的食物——汉堡牛排、玉米卷饼、还有产自山谷大农场里的柑橘。母亲小时候,家里在星期日也会炖鸡,只不过她的妈妈杀鸡不用斧子,而是拧断鸡脖子。她长大后离开了家乡,去了得州大学读书,后来和我的父亲结了婚。我对她最清晰的记忆是从4岁开始的。那时的母亲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一头黑色卷发,脚上穿着平跟皮鞋。她看起书来就手不释卷,有时在杂志上看到牛肉汤、法式甜点和奶油汤之类的菜谱就保留下来。

但是,她每天做的都是家常饭,比如鸡肉沙拉、汉堡包加土豆。

母亲的厨房,还有她的生活,就像一个战场,玉米面包、豆角和腌肉、鸡肉在那里争夺着霸主地位。一到各种节日,我的厨房也会热闹起来。节日之初,我会开心地想:不错,我们今年有火鸡、有新衣,毕竟这是我们都喜欢的家庭传统。随后,我就会发愁做饭。我从书架上拿出烹饪书,试着做新口味,现学现做。

前两天,我为了学做饭,找出了一本母亲的旧烹饪书,1946年出版的《家庭菜谱》。那是母亲爱不释手的一本书,里面还夹着十几个书签。这本书在烤箱旁边的柜子上放了50来年。

翻开书,我突发奇想:做一回玉米面包和煮豆角。那是一个阴凉的夜晚,我小心翼翼地翻这本旧书,唯恐把它撕坏。我找了近半个小时,却怎么也找不到这个菜谱。面包、蔬菜类、豆类,所有的目录里都没有。这时我明白了,书里根本没有这个菜谱,母亲也不需要它。母亲需要看的是牛肉汤的菜谱,至于穷人吃的玉米面包和煮豆角,她早已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