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的小妹,正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着青春偶像剧,活脱脱一副花痴模样。这时来了电话,她看了一眼,便像被烫了一样地将手机扔给我,说:“姐,先帮我接一下,就说我去图书馆了没带手机,拜托拜托。”我按照她的吩咐接完电话,问:“你不就在看电视嘛,干吗要说在图书馆?”
她有点羞赧地看着我,说:“不是,害怕他们嫌我俗,就知道跟风追热剧,兴趣一点儿也不高雅。”
“那什么才是高雅?读村上春树吗,还是到星巴克看《财经周报》?”
她用那种“你真的是老了”的眼神瞄我一眼:“什么时代了,现在人家的高雅早就不是装文青了,而是看艺术展逛古玩街,或者在家学茶艺书法熏香什么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开始害怕回答别人问“你周末都干什么呀?”这种问题。
如果回答“在看书啊”,不出意外地,会换来“哇,好厉害”的感叹,或是觉得你做作的“呵呵”。只有一小部分人能够理解,这原本不是你的故作清高,它和打麻将、看偶像剧与聊八卦本质上没有区别,不过是每个人用以逃离生活的工具。
这世界上本没有那么多雅俗之分,看着切·格瓦拉作品的人,如果不能集中精力真心投入,而是一心想着“看我品位多高雅,视角多独特”,那他还不如一个翻着蜘蛛侠漫画的孩子充实快乐。高雅与庸俗并不在于形式,而在于人心。对于善于享受生活的人,连逛一趟菜市场都是修行,而对于纠结于形式的人,喝下经过十三遍茶道煎出的茶也觉得不够阳春白雪。
好笑的是,特别喜欢跟别人争论雅俗之分的人,往往并不是真正的“雅士”。过于追求形式上高雅的人,很容易沦落成人见人嫌的奇葩,因为自己太追求雅而无所事事,以至于,每天不得不将“对俗气的人和事嗤之以鼻”当作一件正经而严肃的事。一边用嫌弃的眼光盯着别人“怎么这么没有追求呢”,一边恨不得将高雅刻个铭牌挂在自己脖子上,生怕别人叫不出个所以然。
或许,“高雅”这个词的另外一个体现,就是不那么轻易肤浅地判断和议论,接受除了你在做的事情之外,还会有许多五光十色的生活,即便我们的选择不同,也不过殊途同归。你在高雅中醍醐灌顶,而庸俗中亦有智慧。
就像卡波特说的,“换另一个牌子的香烟也好,搬到另外一个新地方去住也好,我们一直以轻浮或者深沉的方式,来对抗日常生活中那无法消释的乏味成分”。
这世界原本雅俗五五分,庸俗带来快乐,而快乐成就高雅。庸俗是地基,而高雅是门户。高雅的追求本是一件非常耗费心力脑力的活动,而每一天的生活已然不易,又何苦为了字面上的“雅俗”来为难自己?
洪晃曾经写过一篇《美警察》的文章,吐槽了像警察一样追着她减肥美容的各路亲朋好友。我虽一贯不大喜欢她毫不修饰的粗犷文风,却还是忍不住为这一篇叫好。美固然重要,但它不能是生活的全部。
如果你能做个纯天然不加添加剂的雅士,那么恭喜你,你一个人便可以强大到对抗全世界的无聊。
而如果你还没修炼成,请大方地承认自己不是,并自在地游于这庸俗的尘世;也好过做一只自不量力的愣头鹅,一边拼命地扑腾着翅膀想要学大雁高飞,一边斜眼鄙视着身边的一切,觉得“连这土黄色的大地都是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