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在茶区,喜欢喝茶,理所当然。把喝茶上升为品茶,确需一个过程,这个过程可能漫长。在此过程中,品者学会了等待,学会了与茶的交谈,性情由燥而温而静,有如茶由浓而淡。茶与禅的结合是生活与理想的交融。如果非莲花佛国,可能不会关注茶与佛的内涵。
多年前,朋友逢春以九华佛茶相赠,渐次入味,明心见性,弱体强健。
始不觉有何特别,但喝着喝着,品着品着,自觉出它的异样了,主要表现在心理上,其次是它的品质。九华佛茶有赖于山水的灵妙,沾着江南春色,中庸却不苦寂。妙有二分气,灵山开九华。这茶故然蕴含妙气与灵气,入腔萦怀,通感万象。
初饮者,往往由名称的心理暗示,而致味觉的微妙变化。那种叫佛或者禅的文化,便在茶水中氤氲、渗透、扩散、袅绕——所有灵动的词汇都可以在此用上。此乃家中品尝佛茶,离山似乎遥远,天阔地迥,却泉声依然响彻耳畔。身在繁华,心何以堪。
每有外出,遇见寺院,无论口渴与否,总思如何讨得一二盏,亦啜,亦饮,把盏于怀。于是,我将寺院里讨得之茶,曰:佛茶。它是无数日常生活中的上上之饮。清热、明目、祛火。徘徊五岳,漫步湖川,饮茶万千,感触颇多。五台山的茶,有壮胆之色,沉静厚重;峨眉山的茶,甘苦相伴,药味重重;九华山的茶,温润淡雅,形如佛手,堪称一绝……而小寺院里的茶,则各有不同,形随佛缘,其味随泉声。山越高,水越远,茶越茂,味道即越发地久远。渴望“暖风吹长紫芽茎,人向山头就水烹”,却身不由己,心向往之。“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想的却是一杯曾经令人沉静的佛茶。
今,朋友去,佛茶不得,忽忆过往,念友情之悠悠,百感交集。独饮处,心向佛矣。
俗话说,一人品,谓之禅;二人品,谓之趣;三人品,谓之慧。虽不再有九华佛茶,但每日首要之事便是独饮。先,洗濯茶具,荡涤尘埃,漤、浸、泡、滤,步步盎然;后,端坐如佛,取碎瓷内胎小盏,倾壶中佳茗,如瀑。观其气,袅然而上;闻淡香,弥漫于腔。温度有降,入口,啜而饮,而后品,回味无穷。倘若古琴伴之,轻声诵读:“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返景入深林,复照青苔上。”——一直以为这是一首绝妙的禅诗,不亦乐乎。
是谓茶,亦为佛。